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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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傅珂语气平平地应了一声。

傅庚凝视她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解先生乃是为父的师尊,你有什么事qíng可寻了解先生说。”

傅珂凝视着眼前的烛火。半晌后方一字一顿地道:“您便这样将我送去山东了么。父亲?”

是啊,父亲。

他是她的父亲,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他仍是她的父亲。

傅珂莫名地觉得可笑。

然而。那笑意尚未抵达眼角。一阵巨大的哀凉便涌了上来,她的心底一片冰冷。

“只能如此。”傅庚的语气仍是淡然。

他望着窗外,夜色沉沉。北风呼啸着穿过庭院。曾经的生机与欢喜,都在这猎猎北风之中化为乌有。

傅庚是想好好将程煜的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的,且直到现在他还在这样做。只是,他总不能为了他的孩子,便断送了自己的亲生骨ròu。

他已经对不起王氏了,他不能再对不起王氏留下的唯一骨ròu。那个孩子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去这样伤害她。

便是恩公之后,亦绝对不可!

有仇有怨,她们尽可以冲他来。却唯独不可向他的女儿下手。

此乃他最后的底线!

“呵呵,呵呵。”傅珂突然笑了起来。

在这灯光黯淡的房间里,这笑声听来竟有几分瘆人。

她一面笑着,一面抬起头看着傅庚,低平的眉宇间几无表qíng:“父亲,您可有将我当女儿看待?可曾有过一次,哪怕就那么一次,父亲视女儿如亲骨ròu,发自真心地疼爱?有过么?”傅珂的脸上浮起一丝扭曲的笑:“父亲大人,您有过么?您有过么?”

她说话的声音开始时还很轻,可越说到后来,那声音便越见寒厉,那一声又一声的“有过么”,回dàng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桌案上的灯台上,又落下了一颗烛泪。

傅庚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傅珂,良久后方缓声道:“那你呢?你可有视为父如亲生父亲,视棠姐儿如亲生姐姐的时候?你,有过么?”

他说话的声音一如这夜色般低沉。

一阵风拂了过来,挑起厚厚的棉帘子,送来了一线极致的寒意。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每yù熄灭,却终是未熄。

傅珂静静地看着傅庚,傅庚亦回视着他。

幽暗的烛光填不满这空空的房间,亦如面前的这个男子,亦终是无法填满傅珂心中空缺的那个角落。

那一刻,他们从各自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傅珂的眸中,渐渐地便有了一丝苦涩。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方轻声道:“父亲,可否容女儿向娘亲辞行?”

傅庚凝视她良久,蓦地转身唤道:“来人,送姑娘去晴湖山庄。”

傅珂猛地睁开眼睛。然而,那个说话的人留给傅珂的唯有一个背影,以及一句充满深意的话语:

“何时你心中无怨,何时你再回来。”

说罢他便大步跨过门槛,那一身青色的道袍,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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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八年,早chūn二月,金陵城中没有迎来东风化雨、糙木新绿的chūn时光景,却很是下了几场雪。

因逢着倒chūn寒,天气冷得厉害,木碳的价格又涨了好些。然而,京中百姓的热qíng却完全未受天气影响,而是全民投入到了对圣上立后一事的热议之中。

因元后薨逝多年,今上中宫空虚。从去年秋时起,便有圣上将立新后之语流传了出来。

其后契汗国来访,圣上设国宴款待。那国宴本应是帝后共同主持的,却因了中宫空虚,圣上只得带同德妃并许昭仪二人同列宝座,细说起来,却也算是不大合祖制的。

也就是自国宴之后,便陆续有几个臣子递了折子,主要是一些言官御史之流,倒也没说要立后,只说国宴之上二女伴驾,于祖制不符,请圣上今后多加注意之类的。

再然后便到了正月里,百官俱放假在家,阖家享受天伦之乐。却未想一道霹雳晴天里砸将下来,皇帝偏在这时候捅出了一件大事,死活要立了许慧为后。

此语一出,整个朝堂为之震动,大家年也没过好。新年后的第一个朝会,在圣上将立后之事说出之后,泰和殿便陷入了一阵长久而诡异的沉默。

就连内阁之中一向最爱发表意见的霍狄,亦是一言不发。

依大汉律法,皇帝立后是要经内阁审批同意的。而许慧身为忠良之后,又与圣上鹣鲽qíng深,身后又无家族势力,虽曾嫁为人妇,但后来证明那段婚姻有名无实。坦白说,许慧是相当符合本朝立后条件的。


第440章

本朝自立国伊始,为打压地方世族门阀势力,奉行的便是不令外戚坐大的准则。自开国皇帝起共计十三位皇帝,其中有一多半儿是立了普通良民之女为后的。

事qíng坏就坏在先帝爷的身上。

先帝爷当年得继大统,却是借用了妻族的力量的。先太后乃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崔氏女。便因有了崔氏一族鼎力扶持,先帝爷才得登临大宝、统御江山。

而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先帝爷便开始了对崔氏家族的种种打压。那崔皇后更是因心力jiāo瘁而病死宫中,死时年仅三十岁。

崔皇后故去之后,先帝爷便立了现如今的太后陈氏为后。这陈氏原是先帝爷潜邸中的一个妾侍,虽生得绝色无双,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当年先帝爷为了立下陈皇后,与一帮阁老们打了多年嘴仗加笔仗,最后终于成功立后,而他自己的几个儿子却又已成年,又到了夺嫡大战之时。

为打散军中几股较大的势力,先帝爷无奈之下又将裴氏之女选为二皇子妃,助二皇子成功上位,然后他老人家就撒手归西,留下了一个世族重新抬头的烂摊子给当今圣上。

好在当今皇帝命好,生生从丈夫熬成了鳏夫,却也是谈后色变,后宫只德妃一人独大,中宫空虚多年。

如今他想要立许慧为后,其用意何在几乎不用想。然内阁之中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建议或意见。

以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张缙为首的五位阁臣,俱都对此讳莫如深。如非皇帝问到眼前来。他们便一字不多言。而就算他们说了话,也都是些顾左右而言他之语。

皇帝在此事上却表现出了极为qiáng硬的态度,最后直接便下了死话,要求内阁必须在月底之前给个回话。

朝堂之上明cháo暗流齐齐涌动,连带着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而在平南侯府中,这个二月也过得极不平静。

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事在侯府中闹得动静之大,直接便将傅珂远赴山东,郑氏被傅庚送去庄子上养病这两件事给盖了过去,一时间直叫阖府皆不得安宁。

朝云即将临盆了。

自查出有孕在身之后,朝云便住进了桃源小筑。侯夫人说是叫她闭门思过。实则却是将她变相地护了起来。

崔氏因此大病了一场。直至去年九月间才渐渐地好了些。侯夫人大约是为了补偿于她,便将府里的好些事jiāo给崔氏打理,一时间长房与二房各占半壁江山的局面倒被打破了,崔氏一人独大。张氏还要退出一/she/之地去。

那朝云却是个乖觉的。知道自己不得主母的欢心。便自悄悄待在桃源小筑之中。出门都是看着崔氏的时间表来的,专挑崔氏不在的时候。

有好几次,傅珺在园子里散步之时。远远地便瞧见朝云捧着肚子,被两个丫鬟并几个婆子围随着,小心翼翼地在那桃源小筑附近的花圃里散步。

傅珺每一次皆是绕道而行,绝不与对方有任何接触。

侯夫人发话令朝云闭门思过之后,便像是将此事忘记了一般,迟迟不曾收回成命。而朝云便也就此一直待在了桃源小筑。

傅庭大约是很想再要一个孩子,对朝云却是十分宠爱,各样jīng致的衣食用物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他也时常会回来小住,朝云俨然便成了桃源小筑的主母。

如今,朝云已是月份将满,侯夫人与傅庭对这一胎皆极为重视,自二月初便已经备好了稳婆,连奶妈都挑好了,就等着朝云一朝得子。

这一日,傅珺往荣萱堂请安之后,因逢着白石书院一旬一日的休沐之日,她便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留在荣萱堂说话。

自郑氏与傅珂相继离府之后,傅珺现下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不必总担心后院起火了。不过她仍还住在秋夕居里。倒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那里清静,免了与各房之间的麻烦。

傅瑶最近也时常到秋夕居走动,傅珍偶尔亦会来。想也是因为此处清静吧。毕竟这偌大的侯府里,真正清静的地方可没几处。

侯夫人这几日兴致甚好,此时便正在向傅珈笑道:“我记着你前些时候绣了一方花样子极巧的帕子,我这里倒有几段现成的流苏,便予了你罢,坠在那帕子上却也好看。”

傅珈便笑道:“多谢祖母,我正想着自己打个络子,如今倒可以懒一懒。”

侯夫人便笑指着她对张氏道:“你瞧瞧,倒是我的不是了,竟是替她偷懒儿寻借口呢。”

张氏温婉一笑道:“老太太可别这么惯着她,她闲得很呢,便有这些事qíng做也好,省得整日里淘气。”

侯夫人听了这话,一时倒有些感慨起来,便抚着发鬓叹道:“唉,可莫要再说什么淘气不淘气的话儿了。这都已经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可不就得出阁了么?”

这话说得傅珈大羞,红着脸跺脚道:“人家才及笄呢,祖母可不兴这样赶人走的。”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一旁的傅琪却是听不太懂这些话儿,便奶声奶气地问道:“咦,三姐姐要走啦?去哪儿呢?能带着恬姐儿一起去么?”

众人听了这话益发笑不可抑,连傅珺都捧着茶盅笑个不停。

便在此时,却见钱妈妈自外头走了进来,瞧着脸色却是有些不大好,一进屋便向左右看了一眼,复又向侯夫人见礼道:“老夫人,奴婢有事要禀。”

“何事?”侯夫人不紧不慢地道。

钱妈妈却未说话,而是向着四下扫了一圈方陪笑道:“此事还得单独说予二太太并老夫人听。”

张氏一听这话立刻便起身道:“媳妇想起灶上的婆子新试了几样点心,这会子倒要回去看看。”

侯夫人点头道:“去吧。”

由张氏起了头,傅珺便也顺顺当当地辞出了荣萱堂,带着沈妈妈等人往秋夕居而去。

谁想,她这里方行至后花园不到的拐角处,忽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往荣萱堂跑去。傅珺记得,这丫鬟乃是服侍朝云的。

傅珺只看了一眼,便带着人快步拐入了小径。一旁的沈妈妈便凑到近前,轻声道:“姑娘,可要老奴去问一声儿?”

“有劳妈妈了。”傅珺轻声说道。

看样子那朝云只怕是要生了,傅珺虽然对二房里这些妻妻妾妾的事qíng不关心,但知qíng还是要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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