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只是一起烧碳不慎引起的事故,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案件。可是,这记录里的有一句话,却让傅珺格外在意。
记录中说,那位官员的妻子身怀六甲。因此,这一起案件实则是死了三个人。
便是这一处,让傅珺有了种异样之感。
第446章
傅珺的记忆从不会出错。她清楚地记得,在这五、六年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qíng了。
多年前姑苏的除夕之夜,那伶人寄蝶儿便是父母双亡,母亲死时还怀着身孕;加上其师妹寄糙儿,以及傅珺身边的丫鬟白芍,还有邸报上记载的这对官员夫妻。到目前为止,大汉朝已经有至少四起事故,是妻子怀孕的时候夫妻同时身亡的。
这难道是巧合?
从姑苏到京城,仅这五、六年间她就知道了至少四起这样的类似事故,这种概率是多少?这是不是证明着,还有更多的类似事故发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些事故还是事故么?难道这其中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只是偶然的巧合不成?
傅珺是警察,她不相信巧合与偶然。而她的直觉亦告诉她,这其间必有联系。
她又凝神看了看邸报上的地点,那一刻的她,蓦地便对此次踏青活动期待了起来。
兴平伯府的别庄离着出事的庄子极近。傅珺认为,她很有必要去那个庄子上问一问qíng况,了解一下案件的详qíng。
*******************************
兴平伯府的栖霞别庄有个颇风雅的名字,叫做“茜照山庄”。一个茜字,便将这栖霞山的秋日风光一语说尽。
只是傅珺她们却是来踏青的,那满山枫叶此时还是毛茸茸的几叶嫩尖儿。放眼望去,满目嫩绿,又有早开迎chūn的细碎嫩huáng点缀于其间。
在茜照山庄之内,还盛产一种学名“山矾花”,俗谓“七里香”的花。这种花花朵细小,密密地绽满枝头,香气亦是细碎缠绵,说不出的动人。
甫一入庄,傅珺便被那浅浅深深的花香包围了起来,那馥郁的香气不似兰桂清幽。却自有一番乡野意趣。直叫人觉出这chūn日的美好。
谢亭平生最爱者有二。一是投喂小动物,二是采摘各种香花。一年四季她就只忙这两件事儿。那采摘来的花糙她也没白白làng费,而是跟着父亲谢瑛学得了一手制笺的技艺,各类花笺直是发前人所未想。在京中闺阁里很是有些名声。
一见这满丛丛的七里香。谢亭便立刻喜欢上了。当先便约了傅珺先来看花,还指名要陆缃也陪着,说是要制一种新式花笺。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三美七香笺”。因为是三个美人儿一起摘的花,那花儿又叫七里香,故便有了这个美名。
谢亭原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又天生讨人喜欢,陆缃与傅珺便皆应了她。一众姑娘们放下行李物件儿,傅珺便跟着这两位闺蜜一起,先去山庄东南角儿的花园里做采花大盗去了。
那冯薇首次出面邀约,傅珺等人皆很给面子,她自是欢喜,便很贴心地派了几个小丫鬟提了篮子、带着竹剪,帮着傅珺她们一同采花,还笑道:“这原是野地里长出来的,父亲说便是留着做个意趣,你们想摘多少都行,便整树摘光了也无事。”
这话倒将傅珺她们全都说得笑了起来。
那一大片的七里香,她们这三个人哪里摘得完。不过是陪谢亭解闷罢了。
几个人便在花园里一面采花,一面说笑,倒也得趣。
便在此时,忽听花园外头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当先一人声音清越,闻之有若琴筝般动人。傅珺一听便知是谢玄。
却听谢玄笑道:“只此一处七里香,贵府别庄便已得chūn深况味。”
另一个声音便道:“微之兄过奖了。此处乃是家父留着做个野意儿的,诸位请随我来。”
自听到谢玄的声音时起,谢亭便显得有些慌乱。此时听外头的脚步声竟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她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又一个劲儿地向傅珺她们打眼色,压低了声音道:“快些走,快些走,被兄长知晓了我又得挨训。”
傅珺与陆缃见她神色惶急,便也跟着收拾起东西来。
无奈这茜照山庄本就不大,花园就更小了。傅珺她们还没整出个所以然来呢,那一边的小径之上已经转出来几个少年。当先的那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容貌颇为俊秀,身量中等,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便是冯萧。
一见这花圃中有女孩子,冯萧的脸便先红了半边儿。
他原就是个老实的/xing/子,这还是头一次单独出来招待客人。此时他想要上前打个招呼,说些客气话以尽地主之谊,却又有些怕掌握不好分寸,唐突了这些贵女,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谢玄早瞧见了谢亭,见自家小妹一径往傅珺身后躲躲藏藏的,一脸“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表qíng,他的眉头便忍不住跳了两跳。
“小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此处是外院你不知么?”谢玄语声温和地道。
只有谢亭知道,谢玄这种温和绝对是表面现象。如果周遭无人,他肯定会上手敲她的脑袋了。
谢亭条件反/she/地伸手捂住脑袋上的两个包包头,一面又讨好地道:“大哥哥,我是专为给您制笺才来采花的,这七里香制成的纸笺必定极好。我已经想好啦,就叫一、二、三、四、五,大哥哥一行五人,就叫‘五君子笺’如何?”
傅珺听到这里忍不住挑了挑眉。
谢亭小盆友这么快就把纸笺的名字给换了?说好的“三美七香笺”呢?什么时候又变成“五君子笺”了?
谢玄的额角抽搐了几下。
这明显是临时现想的名字,还现场给他来了个数数。只看一旁唐家二小子那个忍笑的表qíng,他就知道他家妹子已经被人看穿了。
想到这里,谢玄的眉头忍不住又跳了两跳。他家这个妹子怎么就这么憨呢?不行,过一会他得去敲打敲打这小妮子,别总这么傻乎乎地到处乱跑。
他一面想着,一面便压下眉头,换过一副雅相来,对冯萧道:“既是此处已有人捷足先登,我等便稍后再赏吧。”
他说话的语气温润从容,态度温文而雅,举手投足间简直无一丝瑕庇。可是谢亭却分明觉得一股凉气在头顶盘旋,就像谢玄的手指一记记敲在她的脑门儿上。她忍不住心中叫苦,包子脸皱成了一团。
第447章
冯萧早就不知眼睛该往哪看了。
这几位贵女,真真是各具美貌。
谢亭虽年龄尚幼,却生得俏丽甜美,一双丹凤眼像是会说话一般,水汪汪的惹人疼爱;陆缜的大妹妹陆缃则是清雅秀丽,眉宇间蕴着淡淡的书卷气,听说她骑/she/亦很优秀,一望便知是个才女;至于那位著名的“探花女史”,也果然不负盛名,容色照人,清滟绝丽,让人都不敢多看的。
冯萧这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此时听得谢玄所言,他立刻如蒙大赦地道:“微之兄所言甚是,咱们稍后再来吧。”说着便当先往回走去。
唐修与唐俊二人此时亦在其中,便皆向傅珺颔首笑道:“四表妹安心在此,我等先去了。”
陆缜也过来与陆缃说了两句话,又对傅珺与谢亭道:“舍妹一向/xing/子安静,多承两位相陪。”
陆缃便嘱咐道:“大哥哥也别总记挂着我,天气还有些凉,大哥哥早晚记得添衣。”
陆缜笑着应诺,一群少年便离开了。
傅珺目注着这几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了重重花香之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谢玄已经来了,孟渊还会远吗?
谢玄与孟渊一向jiāo好,傅珺相信孟渊肯定也来了,只不知何故不曾出现。还有威北侯世子家的大公子窦俭,亦没有与众人集体行动,却不知是有何事?
谢亭此时已是一脸的苦相。见谢玄等人转过了小径,便立时拉着陆缃跺脚道:“哎呀可怎么办才好,大哥哥一会子肯定要训我啦,我该怎么办呀?”
陆缃便刮她的脸笑道:“你这会子晓得怕了?早知今日,方才你又何必把三美换成五君子讨好你家阿兄?如今晓得无用又转回来求人了。”
谢亭小脸儿涨得通红,辩解地道:“人家方才一时qíng急之下才会现编了个名字嘛。缃姐姐你不会这般小气吧?”说着她便祭出卖萌大法,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陆缃道:“缃姐姐,好姐姐,快点帮阿亭想个法子躲了大哥哥的训嘛。人家不想被关在房里呢。”
傅珺见此qíng景直是忍俊不禁,笑道:“都说了叫你别/xing/急。过会子再来。你偏不听,如今被你家阿兄当场瞧见了,我们也帮不了你。”
谢亭一听这话,愁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连小花篮也不提了。只提裙子围着棵树打转。口中不停地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声声的自语声直如魔音穿耳,陆缃立刻按住额角道:“停。阿亭,停,不要再念了。”
这几句话说得如同绕口令,她一说完,傅珺便笑出声来,道:“你到底是说停呢,还是在叫阿亭呢?”
陆缃自己也笑了起来,道:“真真是被她绕晕死。”
此时谢亭已经跑了过来,焦急地问道:“缃姐姐你想出法子来救阿亭了么?”
陆缃便向她额上戳了一记,嗔道:“真真是拿你没法了。我这便回去先求了我大哥哥,看他能不能拉了你阿兄做别的去,叫他无暇管你。这总行了吧?”
谢亭立刻欢呼一声,点头如小jī啄米:“嗯,行的行的。缃姐姐最好啦。”说着她又瞥见了一旁的傅珺,又是甜甜笑道:“珺姐姐也最好啦。等过两/日/我给你们看我才养的小猫儿。”
傅珺与陆缃相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谢亭却是已经叫人将一应用物皆收了起来,想是急着让陆缃回去跟陆缜求qíng。
这茜照别庄虽面积不大,却胜在景致清幽。前堂后宅各自错落着约五、七间小院儿,皆是一明两暗的正房加倒座儿房、中间圈着个小天井的格局。
傅珺所住的院子在东北角,小小的六角门,玄漆门扉,门楣上刻着“佩萸”二字。
傅珺此次只带了涉江等四个大丫鬟,另有粗使婆子若gān,那院子里倒也尽够住了。因说好了要在别庄过两晚,故傅庚还另派了四名侍卫跟随,此时却是住在前头的院子里。
待回屋之后,傅珺便换上了雪紫色素面斜襟通袖袄儿并葱白暗银线绣楼台景挑线裙子,配了条半掌宽的葡萄绿如意云头腰带,腰侧垂着一枚白底青鱼戏莲禁步,下头的流苏亦是青色的。发髻梳成最普通的垂鬟分肖髻,束了雪青色的发带,髻旁cha着对称的几枚羊脂玉花钿。
收拾妥当之后,傅珺便去了花厅赴宴。冯薇中午设宴款待各位小友,下晌还要去冯府别庄上的一处叫做“落霞亭”的地方游玩,行程安排得颇为丰富。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霁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