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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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儿惊慌地抬起头来,张口想要说什么。旁边早有仆妇涌上来,一把便堵了慧儿的嘴,随后便将她拖了出去。也没拖远,便在廊下行刑。

那掌刑的仆妇拿着毛竹板子,方向慧儿脸上批了两下,慧儿便疼得受不住了,拼命摇头挣扎,口中不住“唔唔”乱叫。两个仆妇架着她不叫她乱动,另一个仆妇继续行刑,“啪、啪”的批脸声响彻整个花厅。慧儿被打得左右乱晃,不多时便昏死了过去。

花厅之内,贾妈妈此刻已是窘得满面通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老奴实是没脸见几位太太。”

慧儿是跟着她来的,这丫头犯下这等事,她这个管教妈妈难辞其咎。

张氏与崔氏忙起身去拉她,崔氏劝道:“妈妈莫要如此。古语说日久见人心,这丫头跟着妈妈才几天,妈妈不了解也是人之常qíng。”

贾妈妈只不肯起来,满面羞愧地道:“无论如何也是老奴放在身边调教的,老奴总要担些错处。”

王氏因一直在哭,慢了一步,此时便也上前去扶贾妈妈,垂泪道:“原不关妈妈的事,妈妈再这样,可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贾妈妈这才起了身,却再不敢坐了,坚持站在了一旁。

方才慧儿那一脚踏出去,贾妈妈便知道,慧儿这是在赌,拿自己的命在赌。

对于这样的人,贾妈妈并不讨厌。多少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丫头未必不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慧儿今天遇上的是王氏。王氏的聪明贾妈妈是领教过的。慧儿的第一个错误便是:错以为王氏好欺

而慧儿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以区区贱躯,妄图入局侯府几房之争。这种事qíng一旦沾上,走对了自是一步登天,走错了却是万劫不复。

贾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做奴婢的,命比糙贱,一步踏错便要粉身碎骨。可惜她原还想着,慧儿若能在她身边呆住了,也不枉她费心谋算。现在看来,她还是看错了人。那样的人家出来的,眼皮子浅、耳根子软、手段粗糙,偏偏心比天高,便输掉xing命也怨不得旁人。

贾妈妈兀自在那里叹息,慧儿却已经掌嘴完毕,被仆妇拖了回来。她一张脸青紫肿涨,根本看不出样子来,鲜血污了一脸,连前襟上也湿/了好大一片。

张氏看都没看一眼,便淡淡地道:“先关进柴房饿两天。”

众人应了一声,将慧儿拖了出去。又有人去了廊下擦洗地上的血污。想必用不了多久,一切痕迹皆会消失不见。

直到这一刻,傅珺才发觉自己的脚已经站麻了。她转过身,蹒跚地挪到椅子前,涉江扶她坐了上去,傅珺长出了口气。

这回应该是真的结束了。傅珺只觉得浑身疲软,比跟人打了一架还累。

这时,便听放置在明间黑漆描金卷糙纹架格上的小座钟,轻轻敲了十一下。

刘妈妈便低声提醒张氏道:“太太,到吃药的时辰了。”

张氏看了一眼座钟,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角道:“都已经这时候了。”

崔氏此时亦是面露疲态,却还是笑着柔声道:“大嫂嫂快回去罢。今儿这一上午折腾了半天,别说嫂嫂,连我也累了呢。”

张氏勉qiáng笑道:“那我便失陪了。着实有些撑不住,余事便由两位弟妹瞧着办吧。”

崔氏点头应是,殷勤地送张氏上了软轿。王氏也借机拉着傅珺告辞出来,婉拒了与崔氏共同处理剩余事宜的邀请,离开了西花厅。


第033章

从西花厅到长房所住的横斜馆并不远,小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刘妈妈与馥雪一同扶着张氏回了房。

一进房间,张氏便径直去了东梢间,由大丫鬟芳琼帮着除了鞋,张氏便倚在那张朱漆雕灵芝卷云纹的铁力木罗汉chuáng上,满脸的疲惫之色。

芳琼便取了只玉柄檀木美人拳来,替张氏轻轻地捶腿,其余人等皆无声地退了出去。

张氏双目微阖,养了会神,便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她睁开眼睛,恰好迎上一双关切的眸子,却是她身边的管事妈妈顾妈妈来了。

“太太,老奴回来了。”顾妈妈轻声地道。

张氏点点头,对芳琼道:“你去吧,叫馥雪进来。”

芳琼敛声应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将馥雪唤了进来。馥雪进门后便关上了房门,躬身立于chuáng前。

张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手抚着额头,疲惫地道:“妈妈今儿行了一步险棋。”

顾妈妈却似不以为意,语气平稳地答道:“不过是一步闲棋罢了。三太太jīng明厉害,便是不走这步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说这些话时,顾妈妈的神态语气十分自如,无一丝谄媚之相。若是傅珺在此便一定会发现,这顾妈妈与带走巧云的那个灰衣女子,在气质上十分的类似。皆是那种看着毫不起眼,行止却很有气度的人。

张氏听了顾妈妈的话,未曾说话,只看着馥雪。馥雪便低声道:“婢子也觉得流风走或不走,对旁人没有影响。三房不会再添人的,不过是用她拉拢人心而已。便是拉拢了过来也没多大意思。三太太未必不知道那人的心思。不过念着旧qíng,放着没管罢了。”

顾妈妈亦道:“此事若成了,三房要吃挂落不提,又能将二房给绕出来,便损了个冯家的,老夫人想必亦是乐见的。若不能成也没什么。依老奴看,最迟明年初,三太太便会出手。既如此,倒不如博一博,叫那人死心踏地为我们所用。而今不过是从贾妈妈换成素云罢了。老奴倒觉着素云比贾妈妈还好些。”

张氏便讥讽地笑了一声,道:“贾妈妈也是,当差当老了,竟至于糊涂至此。也罢,不必提她。”又问顾妈妈:“妈妈把话递给素云了?”

顾妈妈道:“递过去了。不出明日,她必过来谢太太的。”

张氏面上便露出丝笑容来,道:“妈妈做事果真是最好的。”

一旁的馥雪便又问道:“太太,那赵有才家的……”

张氏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狠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沾着我的光还想贴到旁人身上去。”

顾妈妈亦道:“大爷信里也留了暗号,说赵有才很不妥。太太如今这般处置很好,不露声色便绝了后患,又饶上了冯家的。现下大厨房空了出来,咱们好安cha/自己人。”

张氏疲惫地笑了笑,道:“今儿这一出,我真是累得很。好在很完满,就折了个慧儿。那丫头已经废了,我看留着也没多大用。”

顾妈妈会意,点头道:“老奴省得。不必咱们动手,自有人会料理了去。”

张氏闻言微蹙了眉头,并没说话。顾妈妈忖度其面色,便又补充道:“太太放心,问不出什么来的,越问这水便越浑。老奴还指着她多问几句儿呢。”

张氏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妈妈也是,这会子倒促狭起来了。”

顾妈妈亦笑了,柔声道:“太太还是歇歇吧。药马上便好,您喝了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便没事儿了。”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宠溺,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张氏自小得她相伴,对她有直有半母之qíng,闻言便果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顾妈妈看着张氏沉静的睡颜,面上神qíng越发地柔和起来。

与横斜馆安宁静谧的氛围不同,在秋夕居明间里,此刻的气氛却颇有些紧张。

王氏端坐在透雕牡丹石竹纹huáng花梨圈椅上,面前跪着流风、回雪、盈香三个丫鬟,正在向王氏陈述前天发生的事qíng。

今日之事扯上了流风,这是王氏怎么也没想到的。而越是细问下去,王氏便越觉得事qíng蹊跷。

王氏身边四大丫鬟,怀素总领诸事,盈香管帐、流风管衣裳首饰、回雪管吃食。

因回雪有个远房表姐在京,上个月刚得了个儿子,前天上晌回雪请了半日/假去探望她,这件事是王氏亲准的。而那天一早,王氏去荣萱堂请安,因一事耽搁了不少时间,怀素与沈妈妈皆陪在她身边;傅珺又去了三境糙庐上课。这秋夕居留下的人里,便只剩下盈香与流风能管些事。

再然后,那天上午针线房恰好送来了这一季的衣裳。随后流风便发现多了一套衣裳,需得还回去。偏巧多出来的这套衣裳还是遍地锦的,十分名贵。她怕小丫头不经心,便打算亲自去还。

盈香见那衣裳足有两大包,便自告奋勇陪她去。因针线房并不远,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流风便同意了。

去针线房还过了衣裳,回程的时候,先来了个小丫头找盈香,说王氏唤她去荣萱堂,盈香便过去了,流风自是落了单。

过后又来了个面生的丫头,告诉流风说二门那里有姑苏来的信,叫流风顺脚去拿一趟。流风也不疑有他,便转头去二门。谁想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红泥炉子上正煨着银耳红枣羹,而她出门时却忘了关火。

火烛乃是大事,流风便急着回了秋夕居看炉子,而后又有旁事打搅,倒将拿信一事给忘了。没多久翠轩来访,随后傅珺也回来了,流风这时方想起取信一事,便遣了涉江去二门,自己则陪着翠轩说话,却是与慧儿的说辞完全岔开了。

傅珺越听便越是心惊。

这个局做得真是天衣无fèng,尤其是种种巧合混杂,既有人为的,亦有非人为的。

首先,那设局之人对三房颇为了解。回雪探亲、王氏不在,这个时机便选得十分巧妙。

其次便是那套多出来的衣裳。据流风所述,针线房的人也十分奇怪,明明她们是按房头分好的衣裳,不知道怎么就把二太太的衣裳错给了三太太。

第三,便是二门上的那封信。那信后来是涉江去取回来的,还真是王氏娘家写来的,原该早几日到,不知为何耽搁了下来,前天才到。

最后是两个传话的小丫头。给盈香传话的丫头,据盈香说是半路跑开了。待盈香去了荣萱堂,王氏却又去卧月楼与崔氏说话,两下里便岔开了。至于给流风传话的小丫头则更是踪影全无。

设局之人唯一的失误,便在于没有扣准时间。小丫头叫流风去拿信时,估算应在巳正二刻(上午10:30)左右,与慧儿所述时间是有差异的。

但即便如此,如果流风去取了信,又或者翠轩不曾凑巧过来,这事最后结果如何还真很难说。

目前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是有人设局,而这设局之人能为之巨、布置之细,让王氏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能将手同时伸到大厨房、针线房、二门乃至荣萱堂的人,这府里并没几个。而在这有限的几个人里,无论是谁针对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事。

今儿真是好险。若非种种巧合,以及蒋嬷嬷慧眼如炬,三房这个黑锅铁定是要背上身了,流风亦肯定活不了,保不齐还能连带上其他人。

想至此,王氏转过脸来,望着蒋嬷嬷诚恳地道:“今儿真是幸亏有嬷嬷在,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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