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刃汇报完qíng况之后,傅珺大松了一口气。重重地赏了她,除金锭银锞子之外,还给了这孩子一大包各色糖果。
楚刃笑眯眯地捧着糖果和银子走了,而傅珺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现在她终于明白,孟渊为何不愿将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告知予她。原来,站在姜姒身后的那个人,竟是二皇子刘竞!
傅珺此前还有些想不通,如今得知许允之事后,她已经有些明白了。
许家与二皇子说不定有些联系,姜姒很可能也是因此才与刘竞接触上的。
不过。姜姒的行为还是有些奇怪。
她总是想要让傅珺与刘竞之间发生些什么。用意何在?看许允对姜姒的态度,便是许允嫁入皇室,姜姒应该也会跟着去的。
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姜姒为何弃之不顾。甚至屡屡设计傅珺?
难道她是希望傅珺屈居于许允之下。成为侧妃么?
但这是不可能的。
傅珺亦是侯门贵女。出身不比许允差。依大汉朝的规制,普通皇子的正妃必须出身高贵,而侧妃一般为五品以下官员之女或是平民。
唯有太子殿下的侧妃才可逾此规定。
姜姒屡次出手。拼命要让傅珺与刘竞发生点什么,她就不怕毁了许允的好姻缘么?
想到这里,傅珺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姜姒在进入许家之前,曾经去过一趟裴家。姜姒的太姨姥姥牛氏,与裴家的一个姨奶奶是亲戚。
难道说,姜姒所为乃是裴家授意?或者说,是太子授意的?
傅珺蹙眉深思,却仍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她只知道,姜姒对她十分怨恨。上回在镇东侯府的采莲宴上,她不只一次感觉到姜姒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愤恨。
傅珺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她放下书,站起来踱至窗前,看着庭院中的一片雪色,眉尖轻蹙。
“姑娘,白芍来了。”绿萍轻声道。
傅珺收回心神,转身坐在了案前,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随着傅珺的话音,小丫头挑起厚厚的锦帘,白芍走了进来。
“我正等着你呢。”傅珺面含浅笑,“你与香儿可吃过点心了?”
白芍也笑了起来,道:“回姑/娘/的话,婢子和香儿吃了点心,还喝了茶,如今香儿走啦,婢子就来寻姑娘禀报消息了。”
傅珺笑着道:“那你且说吧,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白芍便上前一步,轻声道:“回姑/娘/的话,香儿说,如今秋夕居里每天都吵得厉害。还说老爷每天下衙之后,都会去房里坐一会,对五位姨娘皆很好。”
傅珺的眉尖又蹙了起来。
她也听说秋夕居如今天天吵成一锅粥,这应该还是傅庚挑起来的。据说他就是多看了谁一眼,那屋里都能闹翻天。
“那几位姨娘如何?”傅珺问道。
“香儿说,秀云姨娘最好说话,桃源与杏芳两个姨娘斗得厉害,香雪姨娘是棵墙头糙,金雨姨娘平常不大爱说话。不过,老爷最宠的还是秀云姨娘,时常带了她去跨院儿宿着。”白芍回道。
秋夕居因人口太多,因此傅庚又叫人收拾出了一间跨院儿。他自己从不在秋夕居留宿,只会带着某位姨娘去跨院儿住着。这在侯夫人看来也很不合规制,但傅庚不管这一套,依旧我行我素。
“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发生?”傅珺又问道。
白芍想了想道:“香儿说,秀云姨娘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天天喝药,太太叫人送了补品过去,姨娘当面儿收了,背地里却全都给了下头的婆子,那几个婆子这两天可欢喜着呢。”
傅珺点了点头。
这才没过一个月呢就防备成这样,往后的日子秀云与郑氏都不会轻松。
这对傅珺来说只好不坏,她是乐见其成的。
“除此之外,可还有旁的事?”傅珺又问道
白芍歪着脑袋想了想,便道:“回姑娘的话,贾妈妈前几日得了伤寒,大太太直接便叫她家里将人领了回去。今儿婢子听角门上的婆子说,贾妈妈已经殁了。大太太才赏了十两收裹的银子。”
傅珺点了点头。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今年冬天乍冷极寒,府里不少下人都病了,傅珺手底下也病了几个。
借着这个机会,浆洗上的吴嫂子便被傅珺撤掉了,举家都遣回了姑苏。如今管着浆洗的是一个姓夏的仆妇,也是从姑苏带来的,是个非常稳妥可靠之人。
此外,傅珺还将涉江的记录册子推广了一番。现在,沉香坞的一应洒扫、小厨房采买等事,皆都记录在册。连沈妈妈都说现在管起事qíng来更方便了,有什么记不清的,翻翻册子就能知道。
想到这里,傅珺便又问白芍道:“那个香儿你看如何?”
白芍的眼珠转了转,眸中闪过几丝狡黠,笑道:“婢子瞧她挺好的,是个明白事理的。”
傅珺点了点头:“那你就多与她jiāo好些。”
“婢子明白了。”白芍在这种事qíng上是一点就透。
第511章
翌日,雪仍未停,天yīn沉得厉害,风很大。傅珺从白石书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北风猎猎,雪粒子拂面而过,冰冷如刀,连身上的观音兜都挡不住这一阵阵的劲风。
傅珺扶着涉江的手出了书院的大门,抬眼便见马车前头立着一人,玄衣紫带、大袖当风,立在那里凛凛然、飒飒然,如雪中孤松,那一身的气度直叫人不敢bī视。
傅珺一时间满心讶然。
来人竟是傅庚。他可是很少到书院来的。
“见过老爷。”涉江向傅庚蹲了蹲身。
傅庚微一颔首,复又淡淡地看了傅珺一眼。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傅珺觉得,傅庚的神qíng中含着几分肃杀,四下里冰寒的雪意似是浸进了他的眼中。见傅珺看了过来,他又是淡然一笑。
傅珺心下微凛,提步上前给傅庚见礼。
傅庚回手拉开车门,语声平静:“上车吧,为父与你一道回府。”
傅珺见他始终神色肃然,心里的那根弦便绷了起来。
一定是出事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上了车,傅庚也跟着她上了车。涉江却被拦在了门外。
“你坐车前头。”傅庚淡声吩咐道。
说这话时,他神态温雅安静,一如往常,唯一双眸子里却含着沉沉威严,令人心下悚然。
涉江脸色微变,却仍是向傅珺看了一眼。
傅珺向她点了点头,涉江这才一脸担忧地去了前头。这里傅庚关上车门。拉拢车帘,蓦地转首一笑:“你这丫头对你倒忠心。”
傅珺微怔,旋即笑道:“她是我的丫鬟,自是要忠心待我。”
傅庚淡笑了一下,端正坐好,待马车驶动之后方沉声问道:“我儿是否常见温国公三子?”
傅珺眉眼不动,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傅庚知道她与孟渊私下通消息的事qíng了?
这算是很大的事qíng么?
傅珺略一凝思,便觉不然。
孟渊与傅庚暗中往来已久,他还是堂堂英王刘筠的小舅子,而刘筠与傅庚应是早就达成某种共识了。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傅珺与孟渊私下通些消息或请之帮忙。理应在傅庚允许的范围之内。
这般想着。傅珺便也没有否认,而是轻声应了一声“是”,便即垂眸不语。
傅庚定定地看着傅珺。
她的睫羽长而密,轻覆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两排淡淡的yīn影。漆黑的瞳仁半遮半掩。仍掩不住清冽的眼波,红唇润泽、不涂而丹,双颊微泛樱粉。莹润明洁。
这样的傅珺,有一种特别的清丽,若一泓秋水,明明静好,却又洇着潋滟水色。
傅庚看了女儿半晌,终是忍不住心下喟叹:他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所以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呢。他这才问了一句,女儿的小脸儿就绷紧了,他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
这般想着,傅庚便又想到了孟渊。
这小子也不知暗中与他家宝贝女儿往来多久了,居然一点信儿都没透出来,枉他还以为他的女儿乖乖在家,无人敢觊觎呢。谁想早就有人暗中盯上了,而他的女儿居然尚不自知。
想至此处,傅庚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他也是前几日听说了刘竞在花宴上落帕一事,才将傅珺手里的诗帕与之联系起来的。他派人查了查,便查到了孟渊身边一个叫做楚刃的小丫鬟。据说这丫鬟往书院跑得勤,时常与傅珺说话,楚刃的身上还带着功夫。
只消略一细想,便很容易得出结论。
这件事定是孟渊帮着傅珺周全过去的。刘竞掉出来的帕子肯定也是这小子的手笔。
按说这事傅珺若是向傅庚求助,说不得他还是要请孟渊出手,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差太多。
可是,到底这中间省却了他这个父亲这一环,这一点尤其令傅庚不快。
那两天他实在很想骂人。
孟渊这小子,手伸得倒是长。上次在清味楼的时候,好歹他还知会了一声。如今倒好,暗地里便与自家女儿往来上了。不管他到底有几个意思,在傅庚眼里就只剩了一个意思:
这小子没安好心。
傅庚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细论起来,自家女儿也有做得不妥之处。
可是,傅庚实在不忍心苛责女儿。女儿在平南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外头也时常有人算计,这一切还是拜他这个爹所赐。对这个女儿,他着实是有愧于心。
所以,女儿没错,错的只有孟渊。
孟渊这小子……
傅庚的脸色有点发黑。
他深吸了口气,将qíng绪往下压了压。
此刻他还要更重要的事要说,孟渊这死小子只能先放在一旁了。
傅庚放缓了脸色,转眸看向傅珺,语声低沉:“皇后娘娘今天上晌突然发动了,如今宫中正准备着诞下龙嗣一事。”
傅珺猛地抬起了头。
许慧怀孕还没到九个月呢,怎么忽然发动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宫中的人……
傅珺不敢往下想,只能问傅庚:“皇后娘娘怎么了?出了何事?这还没到月分呢,怎么就发动了?”
傅庚眉峰微挑,语声淡淡:“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争执了几句,动了胎气。”
傅珺的心立刻揪紧了。
许慧这一胎怀得有多么危机四伏,她想也能想得到。可是,八个多月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怎么这时候反倒出了事?
“她们争执的原因,便是为了你。”傅庚又淡声道。
傅珺讶然地抬起头来看了傅庚一会,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二皇子刘竞的生母,便是吴贵妃
“爹的意思是说,此事是与二皇子……”
她话未说完,傅庚便点了点头,神色冷然:“正是。贵妃娘娘想求圣上将你指给二殿下,皇后娘娘却请圣上指婚许氏女。两位娘娘就此争执起来,结果皇后娘娘动了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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