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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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骂名他并不怕,然彼时却正是朝局动dàng的关键时期,他所谋之事,容不得他有半分错失。

所以,他只得耐心等待,徐徐图之。

此局最难之处,便在于寻到合适的人选。

此人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贫穷、卑贱、贪婪、胆大包天,还必须有十多年前产女的经历。

最终,吴原兴夫妇进入了傅庚的视线。

十多年前京城产女,后幼女夭亡;一家皆是最低等的商户,身后并无子息;吴原兴嗜赌成xing,吴李氏坑蒙拐骗,夫妻二人蛇鼠一窝,欠了一屁股的债。

傅庚要做的,便是先诱使吴原兴因赌入局,再叫他输上成百两银子,最后以债主身份紧紧bī迫,并“不经意”间透出几句口风,引吴原兴夫妇上钩。这对夫妻急红了眼,自然会抓住一切可乘之机。

傅庚并不急,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一点一滴伏脉而设。

有了此局,郑氏便必须死。所以宫变当晚,傅庚才会借乱兵之手下了密杀令。按照他此前的设想,只要郑氏一死,他的局便无人能破。

没成想郑氏未死,却是傻了。

这样更好。无论真傻还是假傻,傅庚每天去“看”她半个时辰,亲手喂的那些药,那可不是白吃的。便是再聪明的人喝上一个月,也要真变傻了。


第614章

望着眼前浩大的湖水,傅庚唇边隐着一丝极淡的冷意。

他并非一味逞狠之人。人手他是早就安排下去了,局也早已设好,然傅珂若是老老实实地做她的侯府贵女,不去触及傅珺的安危,这个局便永远不会触动。

长兴伯世子的婚事,还有刘氏与崔氏的那些许小心思,他一早便知道了。他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傅珂会如何选、如何做。

彼时他还在想,若是傅珂笨一些,gān脆吵到他眼前来,或者是向傅珺哭诉求助,他一定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好生护着这个继女。若再进一步,傅珂足够聪明,只需假作不知,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身为太子少师、正二品大员之女,傅珂就算不是傅庚亲生的,那也是高门嫡女,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落魄的伯府世子?只要想透这一点,好好呆在府里,自会有一番大好前程。

可是,花厅门前的那一摔,以及荣萱堂中傅珂与侯夫人的那场密谋,却让傅庚明白,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自作聪明、心思歹毒之人,眼里除了利益,再无其他。

傅珂的毛病,便在于她一面享受着侯门贵女的富贵荣华,一面却又恨亲qíng淡薄,恨傅珺与傅庚待她如外人,却从不曾想过,她又何曾有一次视傅庚如父、视傅珺如姐?

傅庚最后的一丝善意,亦被傅珂自己亲手埋葬。

一收到暗线禀报的消息,傅庚便立刻用了药。从傅珺回门之日起至今,傅珂一直重病在/chuáng/,风寒始终未见起色,她的一切算计在这场突出其来的重病面前都只能按下不提。

傅庚用的乃是虎láng之药,寻常没一个月傅珂是好不了的,即便侯夫人换掉了服侍的人也没用,倒还让傅庚越发从事件中抽身而出。

先将傅珂绊住,接下来便是收线了。

“债主”将吴原兴夫妻抓住拷打一番,以命相胁,并放出最后的筹码。bī其就范。令吴原兴以为,施此计者是傅庚的厉害仇家,目的是为了报复。如此一来,从旧襁褓到傅珂身上的胎记。这一切也都有了合理之处。

至于那个捅破朝云落胎一事的婆子。她嫡亲的孙子便在傅庚手下做事。傅庚只稍稍提了一句,那婆子立刻便应了。不过是顺嘴说句谎话罢了,傅庚又给傅珂备下了充足的证据。侯爷一搜即明,不愁他不信。

想到这里,傅庚眉宇间的冷意越发深浓。

内宅中的yīn私手段着实令人不齿,而只要一想到傅珂居然存了害死傅珺的心思,傅庚就恨不能一刀杀之解气。

他自问待傅珂已是宽仁,她此前无数次算计傅珺,他皆是高举轻放,只将人送去山东而已,一应生活用度仍旧十分宽待,便是在山东亦是由名师指点,实指望她能学得道理,知晓做人的根本。

然而,傅珂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动他的底线,竟至最后要弑母杀姐,此人绝不可留。如今终于大局已定,傅庚亦可以缓一口气了,而留下傅珂一命,他自觉已是仁至义尽。

不一时,行舟便将钓具送了过来。

傅庚面含忧色,愁眉深锁,孤坐于湖边郁郁垂钓。yīn暗的天空下,他淡白的衣袂在风中翻卷,手中青竿若线,背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孤寂。

湖畔来来往往的下人极多,见此qíng景俱都心中讶然。有那知qíng一二的,便悄悄议论:“可怜三老爷养了五姑娘一场,如今乍然分别,心下定是十分伤怀。”

似是为了令这伤怀更显深浓,午后没多久便下起雨来。这场雨细密温柔,不似夏时急雨,倒像chūn雨绸缪,雨丝轻落于湖面,点开一圈圈涟漪。而傅庚却似恍然未觉,仍是独坐于雨中,一旁的行舟撑着青绸伞相陪。

一竿、一伞,一坐、一立。

湖岸边的这幅画面,孤清得直如萧瑟寒秋,便连侯爷远远瞧见了,亦是心下怅然。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好些天,直到傅珂离开之时,雨仍未停。

吴原兴雇了船,决定走水路先去江南,陪女儿散散心,再换马车赴江西,赏一赏桂林山水,再去云南,最后返乡。

因平南侯府赏下的财帛极多,加起来有近千两银子,傅庚还特意出钱现买了两房下人供他们使动,吴原兴财大气粗,便雇了镖师沿路保护。

傅珂仍是病体沉重,昏昏沉沉地被两个粗手大脚的丫鬟扶上了船。那脚行里搬货的伙计抬了好几个来回,才将大些的箱笼搬上了船。送行的行舟便踢了踢脚边的三只松木箱子,吩咐道:“这三箱小心着些搬,里头装的是药,别洒出来。”

伙计应了一声,两人一抬,小心地搭起箱子上了踏板。

行舟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跟去了船上,待三箱药搬上来后,他又挨个儿开箱验视了一番。最后方召了吴原兴过来,打着官腔道:“姑娘病得重,药一日也不可断。这药乃是侯爷亲命人熬制好的,每日一剂,共一百二十剂,船上自有丫鬟会喂。你们盯着些,莫要叫你家姑娘少服了药。”

一剂药可让人昏睡十个时辰,傅珂必须活着离开大汉。

“是,是,小的记下了。”吴原兴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

行舟睨了他一眼,便下了船,又向船上诸人看了几眼,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抬眸看了看他,暗暗点了个头,行舟这才放心离开了。

船很快便离了岸,数日后便抵达了江南,然吴原兴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很快便雇了马车。自此后便是一路长途车行,过安徽、跨湖南,至广西梧州境内时,因傅珂病得太重,无法赶路,急于返乡的吴原兴夫妇便带着大批财物与大队人马先行离开了,单留下一房下人陪着傅珂。

吴原兴带着的大队人马进入贵州境内,很快便消失在了十万大山中,从此再无人知其踪迹。而留下养病的傅珂主仆,没几日也离开了客栈。只是,那马车却是一路向北,与贵州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驰。


第615章

四个月后,当傅珂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jiāo趾国最南端的一个偏僻海岛。

此岛孤悬海外,十分偏狭,岛民皆为当地土著。离此岛最近的一个岛屿,走水路至少要半个月,而该岛离jiāo趾国的大片陆地更是遥远,需在海上航行四、五个月方可抵达。

傅珂此时的身份,乃是海岛族长新买的婢女。语言不通、身份低下,每日还要进行长时间的辛苦劳作,回到简陋的下人房,往往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常人遭此大变,只怕大多数都了无生志。

然而,傅珂却并没有死。

她卑屈而坚忍地活了下来。

复仇的念头如同淬了火的毒液,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她的心,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离开孤岛,甚至不惜向年老的族长出卖自己。

只是,傅珂的运气似乎并不太好。

她这样皮肤微huáng的少女,以海岛人的眼光来看,并不以为美。岛人最爱的还是丰腴微黑、野xing妖娆的女子,在先天上,傅珂已然棋差一着。

她虽是如愿已偿地被族长收用了,然没过多久,她便被当作礼物转赠给了族长的下属,那个下属很快也腻烦了,于是,她又继续被当作礼物转赠给了下属的下属。

如此几个轮回,傅珂心中的仇恨尚未被时间消磨,她并不太多的那点儿美色与青chūn,便已被酷烈的阳光、粗砺的海风啃啮殆尽。

不过一年光景。傅珂已然变成了一个黑瘦的海岛渔妇,gān着最低贱的活计,只为求一口饱食。这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亦不是一月两月,而是年复一年,永不止息。

她此后的余生一直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心中的仇恨如尖利的顽石,刺得她无一刻安宁。然而,她身份低贱、容颜丑陋,她在大汉朝拼了命才习得的礼仪、知识与技艺。在这海岛上根本无用武之地。终其一生。她再也不曾踏足过大汉朝的土地,身处异国海岛,贫贱终老。

此皆是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傅珺。在傅珂离开当日便去了别庄消夏。

温国公府的别庄建在宝华山麓。临着山脚下一面不知名的湖泊。风物秀丽。每逢初chūn时节,漫山遍野的宝华玉兰若星河点点,于山间掩映成辉。实为踏青的好去处。

此际已是盛夏,山间绿树如荫,高大的玉兰树接天连地,如同一张巨大的绿毯,将整座山体包裹得绿意葱笼,一眼望去,已叫人心生慡然。

孟渊并未跟着来别庄。

五军营军务繁忙,最近又到了演练之时,这些日子他皆在军中督练,要等七月方能歇下来。女眷们是由孟澄带人护送过来的。不过,他也没留在别庄,护送的任务一完成,他便匆匆赶回了金陵。

兵部最近也很忙,刘筠算是半个马上皇帝,对军中事务尤为着紧。如今各地卫所皆在进行夏演,内阁又在皇帝的授意下,对辽南、滇西、关东几处军队进行了重大调整,孟澄也是忙得脚不点地。

府里最闲的男丁大约就是孟瀚了。

只是,孟瀚也没有跟来别庄,而是留在国公府看家。

这也是吴氏的一点小心思,妄想借此机会再搏一搏掌家权。孟瀚留下的目的,便是要熟悉家中各项支应开销、进项出息等等。虽说男子不好中持内宅中馈,但搜集一些qíng报还是可以的。

以吴氏的打算,即便不能夺下半壁江山,从冯氏手上分一杯羹亦是好的。便因有了这些心思,裴氏与吴氏最近倒不怎么针对傅珺了,只整天找冯氏的麻烦。

当然,在冯氏的眼中,她们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称做麻烦,最多不过是小纰漏而已,以冯氏的手段,处置起来自是轻而易举。

平南侯府唱的那一出认女大戏,如今已是传遍了京城,来别庄后没几日,裴氏与吴氏便皆听说了,还专门找了傅珺去问,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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