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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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三个房间尽数遭到了破坏,就算有线索,也被唐俊他们搅没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一阵热风自枝叶间掠过。傅珺阖目思忖,想着要不要再回西次间儿看一看。

便在此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随风而来,闻着很是刺鼻。

这味道……

傅珺松开眉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渊,这是不是上漆的味道?”她转眸向孟渊求证。

“是。”孟渊言道。

傅珺心头微微一动,转首向四下打量。

到此时她才发觉,这院子里朱栏碧窗,处处皆有着明显才粉刷过的痕迹,她又想起方才进门之时。那抄手游廊的栏杆亦是新刷了漆。颜色特别鲜亮,而在这院子角落的花坛边儿上,正零散地搁着三个木桶,那刺鼻的油漆味便是自那里传过来的。

“俊表哥。请问你们可动过这些油漆?”傅珺看着唐俊。心里兀自打着鼓。

但愿唐俊他们没碰过这些东西。

唐俊正立在廊下。闻言便看了看那三个漆桶,摇头道:“这倒不曾,这几个桶因在院子里。我们的人便没查。”说着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灼灼地盯着傅珺:“这漆桶有问题?”

傅珺大松了口气,向他一笑,并未立刻答他,而是行至漆桶前,蹲下了身子细细观察。

这三个木桶里盛着三种颜色的漆,分别为新绿、墨绿与正红。因为久无人管,天气又闷热,油漆已经gān了,最上面的一层裂了几条fèng,味道颇为刺鼻。

观察完毕,傅珺又起身回转至西次间的陈尸现场,这一次,她并没有只站在门前观望,而是走进了房间,纤秀的身影立在窗边,垂眸打量着窗台上那两个清晰的手印。

见傅珺神qíng郑重,唐俊亦有些紧张起来,他跟在傅珺身后走了进去,却见傅珺眼望着窗台,清眸中she出璀璨的光华。

随后,她的唇角便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在刚才,她险些便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这个混乱不堪的房间、这处破坏得十分彻底的现场,第一时间扰乱了她的注意力,她只顾着注意那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却未曾发现此处的线索。

她真是愧对刑警这个职业。

如此明显的不合常理之处,她明明看见了,却视若无睹,若非闻到了油漆味,今天她必将空手而回。

不过么……她盯着那两个手印看去,又暗自摇了摇头。

现在说是线索似还为之过早。

这般想着,她的眸中便多了几分思量之色,转首问唐俊:“俊表哥,请问一声,给这宅子上漆的工匠,您可曾查过?”

“自是查过。”唐俊立刻说道,神qíng已是十分肃然,“贺固只请了一个工匠来粉院子,那工匠乃是匠作坊里的老人,做了近二十年了,案发那天晚上他恰好轮值,是在匠作坊里过的夜,因他打呼声太响,与他同屋的人几乎一夜没睡,却是证明了这匠人未曾离开过。”

傅珺点了点头,其实她要问的并非这匠人的不在场证明。

停了片刻,她轻声地道:“俊表哥可否派人问一问那匠人,这几个房间的窗台漆的是什么颜色?何时漆的?漆上之后几日可gān?”

唐俊一怔。

这几个问题明显与此案无关,不知傅珺问来何用?

看着唐俊明显不解的神qíng,傅珺笑了笑:“兹事体大,说不得便是一处重要的线索,烦请俊表哥着人问一问。”

唐俊的神色又肃了下来。

在来之前他曾得何靖边亲命,令他全力配合傅珺的调查,此时见傅珺言辞郑重,他自不敢怠慢,心下虽有些嘀咕,却还是即刻叫人去寻了那工匠问话。

匠作坊离长乐坊不远,来回也就盏茶的功夫,见那联调司官员领命离开了,傅珺便又转向孟渊,含笑道:“阿渊,你会武,又懂些江湖之事,我这里有几件事想请教于你,还请不吝赐教。”说着她便向他蹲了蹲身。

孟渊唇角轻勾,淬了冰的眸子里已是笑意细碎。他咳嗽一声,向傅珺拱了拱手,声线沉若箫鼓:“知无不言。”

傅珺盈盈浅笑,遂问他道:“我想请问一问你,凭你的身手,如何能做到既杀了贺氏夫妻,却又叫人以为这是个意外?还请你细细说来。”

她是想请孟渊虚拟一下杀人现场,以期从中找出其他可用的线索。

孟渊此时面上笑意尽去,神qíng亦渐渐冷峻了下来,沉吟片刻后,他沉声道:“若我是凶手,布置这样的现场并不难,只须以迷药迷晕贺氏夫妻,入室后先行捂杀朱氏,弃尸chuáng下,再提着晕迷的贺固狠撞chuáng栏,致其流血而亡,再将其尸身压在朱氏之上即可。”

“那死者鞋底的划痕,还有地面上滑倒的痕迹又是如何做的呢?”傅珺问道。


第671章(100月票加更)

孟渊被问得一怔,蹙眉想了想方道:“也许是凶手胁迫贺氏夫妻自行滑倒,再以武力杀之?”说到此处他自己又摇头否定:“不对。若用武,尸身上必留痕迹,仵作不会验不出来,且此法亦不稳妥,万一谁大声呼救,此事便不成了。”

“正是。”傅珺接口道,“所以我猜,这凶手还是先用了迷药,再分别换上死者的鞋,做出滑倒的假象并打碎茶具,其后再杀人布置现场。”

孟渊沉吟片刻,颔首道:“有理。”

此时傅珺却又微蹙了眉,问孟渊道:“阿渊,这江湖上的迷药果真如此厉害?”

孟渊神qíng郑重,道:“据我所知,藏剑山庄便有此药。”

此言一出,众人便皆安静了下来。

傅珺双眉微颦,心下暗自思忖:以藏剑山庄之能,作案条件与手段皆是齐备,但她本能地觉得,此案与藏剑山庄无关。连续数年毫无意义地谋杀平民,藏剑山庄不会做这等不划算的买卖,就算是有人背着山庄私下行事,这种人藏剑山庄亦须容不得他。

此时,那跑去问话的调查员终于回来了,傅珺便避入里间,由唐俊与之对话。

唐俊便问:“可寻着那工匠了?”

那调查员擦着汗道:“寻着了,那工匠说,正房所有房间的窗户皆是漆成了墨绿,西次间儿的窗户也漆成了墨绿色,他是在案发那/日/的白天上的漆。在这个天气里,那漆只需一夜便可gān透了。”

傅珺立在槅扇后,听着那调查员气喘吁吁的话语,一直蹙起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

这果然是一条线索,而且还是突破xing的线索。

此时不只傅珺,便连唐俊与孟渊亦皆面容微动。

这调查员的回话,让他们同时注意到了一个此前忽略的问题。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西次间儿那个印了手印的窗台上。

那窗台,漆的是朱漆!

二十年的老工匠,不可能漆错颜色。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漆错了颜色,一夜过后,那漆早gān得透了,也不该被前来查案的人印上手印。

这朱漆窗台。一定是在案发那日工匠离开后重新上了漆。漆上朱漆之人如果不是贺固自己。便只能是凶手了。

傅珺相信,贺固是绝对不会自己刷漆玩儿,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问唐俊道:“俊表哥,贺固的尸身上可有挨擦过油漆的痕迹?”

“并无。”唐俊立刻说道,欣喜之qíng已是溢于言表。

这个发现可谓重大,他家这位表妹果然天赋异禀,于刑名一道竟比积年的老调查员还要厉害。

“此乃凶手所为。”孟渊沉声说道。

唐俊立刻表示赞同:“孟兄所见极是。”说到此处,他的目中便露出几分不解:“只是,凶手为何要将窗台重新刷一遍漆?目的何在?”

“我推测,是为了遮掩痕迹。”傅珺说道,又向那窗台上的手印指了指,道:“案发当晚,新漆未gān,那凶手在犯案过程中,很可能是不小心在这窗台上落下了痕迹,也许是手印、也许是脚印,也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不能叫人发现的。因此他便又重新刷了一层朱漆,将印迹尽皆遮了去。”

她一面说着,唐俊便一面点头。

方才问题一说出口,他便也想到了这种可能xing。可是,他还是有些不解:“凶手为何不仍旧漆绿窗,却改漆朱窗?他便不怕被人瞧出不对来么?”

这一点确实古怪。

整个正房皆为绿窗,凶手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要将凶案现场的窗子改了个颜色。

傅珺的眉心蹙了起来。

若说是为了遮住痕迹,原样再上一遍漆便是,又为何偏偏要以朱漆覆住绿漆?这样明显的差别,很容易便被人看出来了,难道凶手慌乱中选错了颜色?

这想法才一冒头,傅珺便立刻否定了。

凶手做事很仔细,只看这现场的布置,从茶杯到冰块,再到贺固夫妇尸体倒下的位置,每一处都设计得恰到好处,显示出了凶手的细致。还有这新刷的朱漆,傅珺方才仔细看过了,那层漆刷得密实均匀,显然是仔细地刷了不止一遍。

一个行事谨慎、jīng于细节的凶手,为何会突然变得粗疏不堪,犯下这等大错?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事?

没来由地,傅珺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上一个案发现场的qíng景。

那一次,凶手费尽力气将极重的橱柜挪了位,就为了遮住溅到墙上的茜灵砂,他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掩盖痕迹,原因何在?

傅珺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朱漆窗台,脑中画面不时闪回,墙上飞溅的茜灵砂与朱漆窗台重叠出现。

凶手作案手段可谓jīng妙,却偏偏在两次掩盖痕迹时表现拙劣,他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有什么必须如此的缘由?

傅珺眉尖紧蹙,眼前似有重重迷雾,让她如身处黑暗之中。可是,她却分明有种感觉,那答案就在不远处,呼之yù出。

蓦地,似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傅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这朱漆窗台与飞溅于墙壁的茜灵砂、墨绿色的油漆与青砖墙壁,这几者有一个明显的,然而却很容易叫人忽略的共同点:

颜色!

它们皆是红色与深绿色的!

上一次,凶手为了遮住“墨绿”砖墙上“红色”的茜灵砂,不惜挪动笨重的四脚柜,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而凶手第二次犯错,亦是为了遮掩痕迹,以“红色”朱漆覆住了原本的“墨绿”色油漆。

傅珺的眼睛越来越亮,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个凶手,为什么总是在红色与墨绿色同时出现的时候,犯下错误?

难道说,这个凶残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竟是……色盲?!

傅珺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可能xing极大!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开始回忆前世所知的关于色盲的相关知识。

色盲,通常意义上指的便是“红绿色盲”,此类色盲患者无法正确地区分正红色与偏深的绿色,尤其是在光线较为昏暗的时候,更易将此二色弄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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