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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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霜他们当年拐带幼儿之事,确实令人发指。

可是,反过来说。这些实施罪行之人,当年也曾是受害者。魏霜、阿四、阿九以及金阿大这几人,皆是幼时便被拐进山庄,从小接受的便是听从命令、无条件执行上峰指令的洗脑式教育。

此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人格是不可能健全的。更何况,即便是正常环境下成长的人,亦不能单纯地以好坏划分。就比如金阿大。在傅珺眼中乃是十恶不赦之人。可魏霜却愿以命相抵,救下此人。

思及此,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往后。先生要往哪里去?”她轻声问道。

此事过后,魏霜他们肯定是要离开的,傅珺虽曾挽留,然她却是去意坚决。并不愿再留在金陵。

魏霜的神qíng有些怅然,语声越发低沉了下去:“我还未曾想好。原打算去北方的,但阿四说那里太冷,他不想去。”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便有了些许笑意:“他说。待阿大回来了,我们这些人也算齐全了,届时山庄是一定要派人来追杀的。既然总归难逃一死,与其死在塞北苦寒之地。他qíng愿死在温暖的江南。”

她的语气很淡,神qíng亦是淡然,仿若与傅珺论及的并非生死,而是携酒远游的风雅事一般。

“先生多虑了。”傅珺轻语道,面上含着一丝浅笑,“以学生看来,山庄对先生一行,已经不会再去追究了,至少这几年不会,先生但放宽心。”

魏霜击杀刘竞,说简单点便是助新帝登基,若说得复杂点,那便是藏剑山庄使了一招成功的反间计,魏霜更是凭一己之力令山庄站在了胜利者一方,以常理推断,山庄对魏霜所为应是赞同的。若非如此,魏霜等人又如何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魏霜闻言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

傅珺亦不再多言,转开视线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绕翠山庄的粉墙上悬了宫纱灯笼,在风里摇晃得厉害,那淡红的光晕投she出去,照不及尺许,便被沉沉夜色吞没了去。

她站起身来,踱至窗边极目眺望。

远处的天边云层堆积,厚厚的云块之间偶尔划过一线白亮,随后便是隐约的雷声轰然响起。

“要下bào雨了。”魏霜不知何时亦踱了过来,立在傅珺的身畔。狂风透窗而入,她腰间长剑的剑穗被风掠起,“啪”地一声轻拍在傅珺的裙裾上。

“这还真是……山雨yù来风满楼啊。”傅珺的语声有些慨然。

魏霜侧眸看着她曾经的学生,神色十分复杂。

过得一刻,她方沉声道:“我去了。”言罢一顿,又轻轻拍了拍傅珺的肩膀:“保重。”

傅珺转首一笑,复又看向窗外乌云翻滚的天空,轻声道:“先生也保重。”

蓦地一阵狂风大作,青色纱帘“刷啦”一声飞向了半空,那一刻,傅珺似是听到了衣袂搅动空气的轻微声响,随后,便是长久的岑寂。

她没有回头去看,亦没有任何动作,唯凝望前方的眸子里,闪过一痕淡淡的qíng绪。

涉江轻手轻脚走进屋中,点亮了案上的灯烛,举眸处,却见一抹倩影悄立窗前,长长的裙裾在风里翻飞着,似是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涉江迟疑片刻,上前问道:“娘娘,天晚了,可要点上灯?”

“点上吧。”傅珺回首一笑,清澈的眸子在灯火下璀璨如星,“多点几盏,我要看会书。”

“是。”涉江应诺了一声,自去取了火折,开始一盏一盏地点亮烛火。

灯笼、烛台、提灯与壁烛,不消片刻,勇毅郡主府的绕翠山庄之中,已是灯火通明。

只是,阔大无人的府邸中,这一角庭院的灯火再是如何明亮,亦显得冷寂而单弱,远远看去,便像是黑沉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涉江收起火折,又望了一眼坐在灯下看书的傅珺,见她专注于书卷上,便也没再打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青蔓她们皆住在相隔不远的院子里,这是傅珺一直坚持的,理由便是怕她们过了“病气”。因此,待涉江一走,这庭院便越发地空阔起来,却偏偏灯火明亮,瞧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风越来越大,夜色如墨,星月全无。

银白色的闪电撕裂云层,仿若巨人力士手执利剑、劈开天际,划下一道道铁划银钩,带出一声声震动十方的惊雷巨响。

然而,雨却始终未至。

虽是电闪雷鸣、云气翻涌,阵阵疾风将沙石chuī上半空,可雨却一直没下来,唯有空气中愈来愈浓的水腥气,预示着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大bào雨。

PS:明天开始,本文正式进入解谜阶段,作者君先顶锅盖出来说一声,明天的剧qíng可能会让部分读者轻微不适,如果看了不慡也请轻拍,因为这是从本文第一卷开始就埋的伏笔,所以作者君先求个放过,谢谢。虎摸你们。


第720章

绕翠山庄里的灯火,渐次熄了下去,然即便如此,那正房里几盏灯烛所散发出的光亮,仍在这bào雨将至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

傅珺静静地坐在案边,书卷摊放于一旁,她并未去看,而是侧耳倾听着屋外如山涛海啸般的风声。碎叶与尘沙被狂风搅起,不时拍打着屋檐与廊柱,发出“嘭啪”的声响,直若飞沙走石、天地剧变。

蓦地,廊庑下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那是傅珺熟悉的脚步声,轻快而又稳重,若仔细去听,便能听见裙摆被风拂动的轻微声响。

她转首看向槅扇,果然,不消多时,涉江便捧着个描金玄漆托盘走进了房中。

“你方才去哪里了?”傅珺笑问道,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风大得很,你没冷着吧?”

涉江微微一笑,蹲身道:“娘娘恕罪,婢子方才去了隔院儿找青蔓去了,外头风虽大,却也并不冷。”她一面说,一面便将一只官窑小盖盅儿放在了傅珺手边,柔声道:“娘娘看了半天的书,想是渴了,喝杯茶吧。”

傅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停,旋即转开,启唇轻轻一笑,道:“好丫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罢便以一手折起宽大的衣袖,姿态优雅地掀起盏盖,端起了茶盏。

茶是杭州云雾,茶水是洁净的浅碧色,苍白的水汽蒸腾而上,在半空中凝成一小朵云絮,复又散开。

傅珺举盏啜了口茶,闲闲地道:“涉江,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么?”

涉江怔了怔,抬眼看了傅珺一眼。随后便渐渐地晕红了双颊,摇头低声道:“娘娘也别总问婢子这件事儿了。婢子是真不打算嫁人,只想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傅珺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真的么?”她问道,语气中含了一丝怅惘,“你真的想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么?”

“是,婢子便是这般想的。”涉江语声不高。然语气却很稳。似是心中早有决断。

傅珺转眸目注涉江,良久后,启唇一笑。

“所以。你才给我端了这杯茶来,是不是?”

清清淡淡的语声,平静得仿若山间幽潭,兴不起一丝波纹。

“轰隆隆”。一声炸雷蓦地响起,直炸得整个房间都跟着抖了抖。

涉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

傅珺并没看她。而是轻垂臻首,姿态优雅地再啜了一口茶。

茶香清浅,在房间里缓缓缭绕。然而,涉江此刻心底却如窗外疾风。掀起了阵阵狂澜。

她抬头凝视着傅珺,神qíng怔怔地,像是茫然无所知。又像是不知该何颜以对。

随后,她的脸色便一点一点地灰败了下去。那双永远镇定如恒的眸子深处,渐渐涌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qíng绪,有些哀痛,又含着些许伤感,最后却又染上了几分希冀。

“啪,啪,啪,啪”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拍巴掌的声响,随后,便是一道清脆而甜美的声线响了起来:“傅四,连这你也能瞧出来,吾倒真佩服你了。”

“不敢当。”傅珺浅浅一笑,人已是直身而起,看向了纱帷上映出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明珠公主,别来无恙。”

“嘶拉”,裂帛之声陡地响起,长长的青纱应声而落,若青雾漫了一地,明亮的烛火下,现出了萧红珠那张满是不屑与嘲讽的笑脸。她“啧啧”两声,一旁的女卫还剑入鞘,束手而立。

“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装模作样。”萧红珠讥笑地道,人已是大喇喇进得屋中,如同男子一般,撩袍便坐在了主位之上。

傅珺向后退了半步,身子却是微微一晃。

“娘娘小心!”涉江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却被她轻轻一挣。

这一挣的力量极微,傅珺的额角却冒出一层细汗来。

涉江苍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了一丝愧疚,颤着嘴唇道:“娘娘,婢子不是……”

“退下。”傅珺截断了她的话,语声微凉,再用力一挣,终是摆脱了她的扶持,背依着桌案站好。

涉江面白如纸,垂首往后退了几步,再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直至与傅珺拉开距离,立在了槅扇边上。

萧红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有趣,很有趣。”她将身子向后一靠,玩味地盯视着傅珺的脸,似是要将她面上的一切表qíng尽皆看个清楚。

“如何?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她问道,脸上挂起一个虚假的同qíng的表qíng。

傅珺抿紧嘴唇,脸色微有些泛白,却是一言不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不是一向最为能言善辩的么?”萧红珠终于笑出声来,眼中的得意与讥讽一览无遗。

傅珺静默不语,似是根本没听见对方的话,此刻的她脸色十分苍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看向涉江的视线里掩着讶然与不可置信:“涉江,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她一面说一面大口地呼气,一只手用力地抚着胸口。

涉江的脸白得像纸,身子轻轻颤抖。

她抬起头,表qíng哀切地看着傅珺,眼中似是泛起了一线水光。然而很快地,她又低下头去,语声微带嘶哑:“没用的,娘娘,那盏茶,只是最后一剂药……就算有万毒不侵也解不了……那不是毒,乃是以药物相克的原理调制的迷药……婢子……并不想伤害……”

“你不想伤害我,我知道。”傅珺第二次截断了她的话,语声艰涩,神qíng黯然,唯眼波清冽如昔,此刻正凝在涉江的身上。

良久后,她淡然一笑:“若你存了害我的心,只怕我早就能察觉了,可是,你得到的指令却是尽全力保护我,是不是?”

涉江猛地抬起头来,张大眼睛看着傅珺,眸中迅速划过一丝震惊,旋即那震惊又散去,换作惨然一笑:“娘娘果然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您没说错,婢子……确实是被人派来保护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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