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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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看向孟渊的眼神便又有些复杂。

“孟钊……也已被擒。”何靖边说道。

孟渊的长眉蹙了蹙。

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个孟钊。

他也是直到今晚才知晓,他的这个大伯父。居然也是秘密组织的一员。

说起来,孟钊这些年来表现得一直很低调,除了与吴彪走得近些,便再无其他动作。而若非查到吴彪那里,孟钊也不会进入孟渊的视线。只是,对于这个老实的大伯父,孟渊一直只是存疑,并不曾真的拿他当敌人看。

七月初,孟钊先是将阖府女眷皆遣去了栖霞寺,说是要进香祈福,而他自己则一反常态,竟跟着温国公府一家子去了宝华山别庄消夏,想来便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不过,自知晓神秘组织将在近期起事后,孟渊在国公府与郡主府便已布置了大量人手,宝华山庄那里自也埋了伏兵。那厢孟钊才一冒头,便被孟渊手下jīng锐尽数击杀,孟钊人虽跑了,却也没跑多远,便被联调司暗卫抓获。

“孟钊一直喊冤,说其不知叛国一事。”何靖边说道,语气十分平板。

孟渊微微一哂,笑道:“是,他的确不想叛出大汉,他要的滔天富贵,也唯有大汉才能给。”

贵为皇后母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富贵?想必神秘组织偏隅海外孤岛的行径,他是极为瞧不上的。他想要的,不过就是那“温国公”三字而已。

何靖边看了看孟渊:“你说得没错。他jiāo代说,他原打算趁今晚灭你一门,再给国公爷……还有你,安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则是大义灭亲。如此一来,身为皇后娘娘唯一的血亲,他得个爵位自是不难。”

孟渊淡淡一笑,终是掩不住眼中的几许嘲讽。

将亲生弟弟满门尽灭,甚至亲生母亲也不放过,他这个大伯父,倒还真有一颗王侯将相的雄心。

“他jiāo代得倒快。”孟渊说道,唇边笑意寒凉,“杀死兄弟满门,也好过叛国通敌,孟钊也不算太过愚笨。”

何靖边未曾说话,只又向孟渊看了一眼。

直呼孟钊之名,看起来,这是完全没把孟钊当亲人看了。

也是,这亲人都要杀自己一家满门了,还怎么认?再者说,孟钊早已分了出去,他的所作所为,与温国公府没有关系,与孟渊就更不相gān了。

“何大人可还有余事jiāo代?”孟渊问道,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何靖边将视线转向窗外:“无事了。”他说道,语罢无声地呼了口气,“现在,就等金川码头的消息了。”

孟渊沉默地踏前两步,扶着窗前栏杆,凝目看着灯火下的无边雨丝。

的确,现在就等金川码头的消息了,若qíng况与傅珺推测的一致,则此事何靖边亦无法决断,必须转奏今上,请旨定夺。

心绪在这些事上轻轻带过,孟渊的神qíng越发冷肃。

不知何时,窗外雨声渐渐小了下去,不再是大雨隆隆,然而,他的心头却比方才还要沉重。

这一场大雨后,却不知他与傅珺的命运,最终又会走向何处?


第734章

一宵雨过,凉风乍起,街头巷陌落叶满地,都城金陵竟是一夜便入了秋。

傅珺掀开帘幕,疏疏细雨浸透窗纱,颊上倏然划过了一丝凉润,一股带着些泥土与糙叶气息的空气,瞬间便布满车中。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凝目向着马车前行的方向看去,细雨薄暮中,隐约可见几星灯火,黑黢黢的船只如泊在水中的铁shòu,高高的桅杆直指天际。

“马上就到了。”低沉的声线响起,随后便是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了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车帘合上了,雨丝被隔绝在窗外,连同那一片将及不及的夜色,亦被关在了车外。

傅珺向身后靠去,语声亦如窗外雨丝,清润柔和:“你别担心。”

孟渊没说话,只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傅珺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阖上了眼。

她的推测没错,那些漏网之鱼果然全部潜入了蒹葭宫,自昨夜起便与官兵对抗,而三公主刘霓,亦果然成为了他们手中的质子。

因事涉皇族成员,此事早经何靖边上达天听,刘筠亦于昨晚连夜回宫亲自处理。糟糕的是,张贤妃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晓刘霓被叛军擒为人质,当即便惊动了胎气,尚不足月便产下了一个女婴。

大汉朝第五位公主降生,然而宫中的氛围却依旧压抑。三公主刘霓还在对方手里,大汉朝水军虽团团围住了江心洲,却不敢有丝毫妄动。

直到今日午后,何靖边亲自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个人,指名要见傅珺。

不是以勇毅郡主换三公主。亦非想再多裹挟一个人质,那个人说,他只想与傅珺单独说说话,时间地点由他们定,谈过之后,他会酌qíng考虑三公主的去留。

这个要求既可以看作是那个人有恃无恐,仗着三公主在手乱提要求。亦可以将之当作投降的前兆。毕竟他愿意谈判了,这就表明他还没疯狂到不顾一切的程度。

不过,傅珺心中却并非如此作想。

那个人这些年来的心理历程。她曾经做过模拟与推测。傅珺认为,他此刻的要求更多的还是出于他心底的某些缺憾,那很可能是一些他此生都无法弥补、只要一想起便痛恨纠结到无法排遣的缺憾。

他想与傅珺谈谈,或许便是一种变相的心理补偿。冀图籍此排遣心绪,一浇胸中块垒。

何靖边的话一传到。傅珺立刻便应了下来。

对方的要求十分宽松,谈话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己方手里,且,这消息既已递了过来。便表示刘筠对此事亦是首肯。与其僵持不下,不如应下他的要求,或许。刘筠也很想通过这次谈话,获知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车声麟麟。疏疏落落的雨点轻敲车顶,发出寂寥的声响。

秋天是真的到来了。

虽气温并不很低,然那种萧瑟与寂静,却自这雨声中涓滴入耳,再至浸心。

与那个人相会的地点,便约在了金川码头。

这码头原就是皇家专用的,修建得十分气派,一应建筑均为砖木结构,就连一旁专供内监与内卫看守码头的屋子,亦是高大的砖瓦房,两扇朱漆门光可鉴人,顶上黛瓦垂檐,坠下雨丝成线。

如果不去看肃立于码头四周的铁船高桅,不去看五色旌旗下甲胄鲜明、刀枪出鞘的官军的话,这所不大的院子,倒还有几分临水而居的意味。

傅珺一面心中暗忖,一面与孟渊跨进了院中。

院子里植了一本桐树,阔大的叶片被雨水洗得浓翠,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廊下悬着灯笼,萧疏的雨丝在灯光下兀自飘洒着。

这院子建得简致,东西两厢加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便围出了一方小小天井,此时四下并无一个人影,唯细细雨声落入耳畔,寂静而寥落。

“人就在正房。”何靖边说道,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冷峻的孟渊,“本官自会守在院中,四周还埋伏了火枪营高手,你且安心。”

这是在向傅珺jiāo底,告诉她此处十分安全,让她尽管放心进屋。

“多谢何大人。”傅珺向何靖边蹲了蹲身,他侧身避过,又拍了拍孟渊的肩膀,没再说话,便停在了院门后。

傅珺转首向孟渊一笑:“你在这里,我便不会有事,你且安心便是。”

清淡柔和的语声杂在雨里,似琴韵泠泠,滑过暮色。

孟渊垂首看她,淬冰般的眸子染了些寒肃的秋意,湛凉且幽深。

良久后,他方才握紧了她的手,语声低沉:“我送你到门外。”

那个人的要求是与傅珺单独说话,不得有第三人在场。

傅珺无声地点了点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那只长满薄茧的手,此刻让她无限安心。

行过天井,踏上石阶,房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拢,她凝目细看,入眼处便是直通梁顶的两排铁栅栏,每一根都有儿臂粗细,横亘于正房并东次间之中。

这两间房竟是被完全打通了,再以铁栅栏隔开,形如前世的牢房一般。

“刘筠生怕我伤了当朝郡主,考虑得倒是周全得很。”东次间里传来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语速平缓,听在耳中并不叫人讨厌,反倒觉出这说话人的从容与平静。

傅珺侧首望去,两个房间里皆安了牛油烛,明晃晃的烛光铺满四周,将初秋薄暮的寒凉驱散了许多。

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迟疑了一会,终是微微蹲了蹲身:“大伯父。”

傅庄的身形微微一动。

这清清淡淡的语声,让他的表qíng有一瞬间的柔软。

“大伯父……么?”他喃喃地道,将手里的青东瓷茶盏搁在案上,唇角漾起一抹虚浮的笑:“怎么?你还认我这个大伯父么?”

傅珺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傅庄的确已经不能算是她的大伯父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然而,到底他也是傅琛他们的父亲,顶着平南侯府嫡长子的名头活在这世上三十余年,若不唤他“大伯父”,傅珺又该唤他什么?


第735章

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却又被疏落的雨声细细填补。

“大伯父便大伯父吧。”傅庄笑了起来,神态温和,“你这一声唤,我自忖还是当得起的。”语罢又向傅珺身后一指:“你开着门罢,也好叫你夫君放心。”

傅珺想了想,依言将房门打开,又向他道了声“多谢”。

门扇开启,携来凉风飒然,将牛油烛chuī得晃了晃,傅庄的面色亦变得飘忽不定。

“不知您想与我说些什么?”傅珺说道,一面提了裙摆款步来到房间正中,径寻了一方朱漆扶手椅坐好。

旁边的案上备着茶壶与青东瓷盏,她执壶向盏中注了些热茶,捧在掌中暖着手。

傅庄看了她一眼。

烛火摇曳中,对面的女子眸光清澈、神态安静,没有因为与他相见而显得不安。

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难辨,像是揣摩她在想什么,又像是欣慰于她此刻的表现。

过得一刻,他平淡的声音方传了过来:“你是何时发现的?”

何靖边已将大致qíng况说与了傅庄,而他此刻心里的疑问,亦是由此而来。

傅珺心中了然,凝眸静静地看着他,语声清淡:“发现您有问题,是在今年三月;确定您就是三尸案的凶手并神秘组织首脑,则是在今年四月二哥哥大婚的那一日。”

“琮哥儿大婚那一日么?”傅庄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神qíng有些许的恍惚。

“正是那一日。”傅珺应道,“您应该记得,那一日山樵找到您,说我爹约您去前湖说话,您在去前湖的岔路口瞧见两个相似的背影,都与我爹很像,在您犹豫着究竟该叫住谁的时候,这两个人便皆走远了,最后您仍是在前湖等了一会才等到了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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