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在家中时,都是兄弟姐妹在一个炕头上依次排着睡下呢!
小惠明眨了眨眼睛,看着这四周的楠木木扇槅,马蹄方桌案,金蟾小熏炉,处处都是说不尽的精致讲究,随便拎出任何一件来都是小户出身的她从未见过,甚至在梦里都不敢想到的富贵。
按理说,见着了这些,她该是有些小心慌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惠明看着眼前的这种种,心下却是异常的平静,彷佛这些东西与她都是素日见惯了,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家什摆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似的。
可是我明明从来都没见过这样讲究气派的住处啊……
小小的惠明有些疑惑,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脑中一下下的闪过,她觉着自个好像忘了什么,却又死活想不起来,一时间当真是格外的难受。
苏瑾虽然看出了小惠明面上的迷茫,但他只以为惠明这是刚从宫里到了新地方,难免会有些害怕,日后时候久了,他再仔细陪伴,自然就能叫惠明慢慢开怀,因此这会儿便只是转身又介绍起了立在一旁的一位长脸弯眉,神色可亲的侍女来:“这是白兰,是我屋里的大丫鬟,你有什么事,都找她就是。”
小惠明虽然心下还在纠结,但倒也点头答应了。
苏瑾见状,便又与白兰仔细吩咐道:“这是惠明姑娘,她刚来,你以后便跟着她,仔细照料着,莫叫旁人惊扰了她。”
白兰闻言倒是一惊,她是大公子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倒是知道这是宫里皇后娘娘赏下的宫女,她原本以为,小宫女罢了,即便公子喜欢,再算上是皇后娘娘赏赐,放在这镇国公府内,也至多就是好好养大了,给个贴身大丫鬟的体面。
就算再长远些,日后长大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屋里人甚至姨娘,半个主子罢了。
可如今听着公子这话,怎的像是要当成主子姑娘养一般?
白兰心下虽震惊,但因着大公子威势日重,即便是她在跟前自小到大的情分,也丝毫不敢拿大,闻言后便立即点头应了,立即上前,当真只如对待府里的姑娘一般对着惠明福了一礼,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惠明姑娘。”
惠明还在努力回想着自个脑子里方才莫名浮起的画面,见状不及细想,身体便已径直对着白兰微微颔首,彷佛对旁人的这般问礼见的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了一般。
小小的姑娘,面颊上还带着些孩子气的丰润,尤其头顶还小师父一般光秃秃的,做出这样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来,便显得格外的有趣莫名。
看着这样的惠明,白兰就莫名的想到了六七岁时的公子,面上便忍不住的更加和善了起来,她想了想,又低声道:“姑娘刚从宫里过来,可要用些东西?我带姑娘去洗漱一番,再用些茶点可好?”
听到这话,惠明终于回过神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的她没能想出个什么,这会儿还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十岁小姑娘惠明终于有些慌乱了,她抬起头,慢慢的往苏瑾的方向靠了一步,心下不想离开这个叫她莫名亲近信赖的少年,可理智上又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侄儿,身份尊贵,她不应该麻烦。
纠结之下,只把圆鼓鼓的小脸都愁的拧巴了起来。
看见这样的惠明,苏瑾只觉着自个连心带身都已软成了一汪水似的,一时间几乎有些忍不住的想要上前将他的小姑娘好好的抱在怀里,捧在手上,什么丫鬟白兰都不够妥当,唯有他自个亲手去打了温水来,一点点的为她擦手洁面,哄的她高高兴兴,对着他露出笑脸才成。
可是苏瑾到底不是真正的半大少年,这一次等惠明进宫的这几年不提,尤其上辈子花甲之年的惠明先他而去,留他一个独活于世,只能靠着旧情旧景睹物思人的那一年光阴,已然将他的满腔情意都硬生生的一点点的锉磨了下去,并不是消失甚至减少,而是沉回了体内,却醇酒一般愈发的深沉浓静。
惠明如今还小,他更不能冒失,苏瑾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将自己翻滚在胸膛的情意一点点的沉下,只是单膝跪地,直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分明嘴角还是欢喜上扬的,可不知为何,声音里却透出几分莫名的悲意来:“我去与祖父说几句话,你等我回来可好?”
苏瑾的声音温柔,可小惠明看着苏瑾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下却是忽的一痛,手下已不自觉的去抚向了他的面颊,因着年纪小,嗓音还是孩子气的娇甜软糯,可话语却已带了几分抚慰一般:“你别怕,我等你呀。”
只这一句,苏瑾的眼角便是忽的一湿,他侧过头,微微吸了口气,再转回时,便只是纯然的如玉君子,与惠明说好之后,便又起身与白兰细细的安置了妥当,看着时辰不早,这才不得不匆匆的往祖父所居的抱节居行去。
他回来之时,才不过六岁稚童,虽说尽知后事,但却并无地位手段,镇国公府能有如今的局面,事实上是多亏了他的祖父,老镇国公。
如今这整个苏家,知道苏瑾内情的也只有祖父一人,皇后娘娘健在,太子殿下与陛下父子相得,镇国公府安然无恙,都是多亏了老镇国公,相信了他的说辞,也按着他的建议一步步,才让皇后太子,与他们整个苏家转危为安。
也正是因此,整个苏家,也唯有祖父会明白他对惠明的情意,会体谅他们的情分,会同意,并且他与惠明的婚事。
没错,早在他重回六岁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便已然下定了决心,上辈子他没能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只委屈惠明与他不明不白的做了一辈子对食,这一次,他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娶惠明为妻,将这亏欠的所有,都一一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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