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扣不过铜钱大小,又是暖玉,说起来也并不太碍事,可惠明瞧着这玉扣顿了顿后,却干脆也拿了针线细细拆了。
这倒不是惠明多事,而是她忽的想起来,上一辈子端了这发带出去候着时,魏姑姑见了,便说这玉扣怕会咯着陛下,当着众人的面吩咐她解了,为此还险些误了伺候的时辰。
当时对着众人的各色目光,直叫惠明窘的满脸通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甚至连着之后好几日都不敢抬眼看人,不过现今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条江河里再寻常不过的小浪花,若不是这会儿看见了这玉扣,她恐怕压根都不会想起来。
不过既然已经记起了,惠明自然不会再等着同样的事重来一遍,拆了玉扣后又将拿出的东西都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再无什么差池后,便端着盛了饰品的山水木漆盘稳稳立到了寝殿外。
相较之下,司饰算是个轻省活,在御前女司里也也是人数最少的,惠明立在帐外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便看见两个司衣的宫女也端了漆盘相继而来。
这两个是亲生的姐妹,皆是圆脸弯眉,鲜嫩讨喜,原本宫务府是派来司寝的,只是陛下近些年不好幼女,看她们虽也水灵,却长的一团孩子气,便干脆叫换了个差事,先干着司衣且再长几岁。
御前女司都是以茶为名,惠明还记得这两姐妹大的叫苦口,小的唤余甘,只是她俩一般的个头,隔了这许久未见,倒是分不清谁长谁幼。
好在陛下还在里头躺着,宫女们也并没有招呼谈笑的资格,分不清人名对惠明来说也并无什么妨碍,当下两边都只是微微低头让了一步,微不可见点了点头,便算是相互问过了好。
若是寻常时候,这会儿便已到了陛下起身的时辰,但如今龙体重病未愈,便说不准要等到什么时候,剩下奉茶端水的司食宫女怕水放凉,便干脆未曾进来,只端着瓷盆茶盏等在外间,好守着热水现用现兑。
如她们这等人,站功都是自小练出来的,惠明立在原处,回忆着剩下几个宫女们的相貌名字,随着殿内的光线一点点的亮起来,帐内终于传来了司寝宫女云华欣喜的声音:“陛下醒了?”
伴着这一声动静,整个乾德殿里便像是被什么敲醒一般的动了起来,门口又进来几个小内监收起床帘幔帐,整个殿内便瞬间一亮,魏姑姑出来一声招呼,守在外间的司食宫女们捧着漱口清洗的温水清茶依次进了龙床前,由魏姑姑亲手服侍洗漱。
惠明则是和苦口余甘两姐妹一并默默的又退了几步,陛下虽已醒了,但到底还在病中,还需先请太医看过,若是还不能起身,她们这些外头的衣裳饰物还是要收起退下的。
果然,未过多久,在侧殿侍疾的贤妃娘娘便一阵风般的刮进了内殿,再过一盏茶的功夫,由苏公公带着,外头便又进来两个须发斑白的太医,提着药箱恭恭敬敬的在帐外跪地见礼。
苏瑾显然也瞧见了一旁的惠明,两人目光相遇,仍旧是他微微颔首,便立即转身进了御前,几句话功夫又请了太医进去。
再过片刻,方才端水捧帕的几个宫女便也都退了出来,静静立在了惠明几人身后,接着便是陛下身边贴身服侍的魏姑姑,出来确认起了惠明几个准备的衣裳饰物,看起来,是病情已缓了不少,已有精神召见外臣。
惠明稳稳立着,任由魏姑姑一样样的查看,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毛病,谁知对方再看见她拆下的玉扣之后,却是微微皱了眉,担忧道:“你拆了这同心扣,知道的是你仔细,可若叫不知道的看了,说不得就成了粗心大意,连脱了扣的发带都往陛下身上用,岂不又是咱们的错处?”
“在陛下身边伺候,肯用心自然是好的,只怕用过了,便是自作聪明了。”魏姑姑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声细语,温柔小意,可那说出的内容,却是叫人越听越是心惊。
上一遭,她没有多事的拆了玉扣,魏姑姑当众说她当差不够仔细,这一次,她按着魏姑姑的意思做了,竟是又落了个自作聪明,有意卖弄的心性?
惠明面色未变,可端着漆盘的手心却是微微用力,甚至都不需抬头,都已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周遭同僚的宫女们看向自个的不喜目光,甚至连刚才的苦口余甘两姐妹,都有意无意的让了一步,离得她更远了一些。
不错,御前的宫人,本就是百里挑一,最是出不得差池的地方,她靠着与苏公公“对食,”一步登天的且罢了,偏偏当差的这般处处不妥,说不得一个不好还要遭了连累,哪一个能当真乐意的?厌烦疏远,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如此说来,她上辈子在乾德殿内,一直被众人有意无意的孤立,除了她自个满腔心事,行事不讨人喜欢之外,又有多少,是有旁人在中别有用心的针对挑拨?
重活一回,若是还察觉不出魏姑姑佛口蛇心,对她的有意中伤,惠明就当真是在御前白当了这么年的差,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再将魏姑姑之后的行事在心内好好的过上一遍,惠明的眸光便越来越沉。
她上辈子固然也察觉到了魏姑姑对自己的不放心与不满,但身为御前掌事女官,不喜欢她这么一个靠着“对食”到御前的宫女也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不是因为重生的机缘,惠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以魏姑姑这样的身份前途,会对她宋惠明一个小小宫女这般处心积虑的暗自诋毁。
若不是时候不对,惠明简直都有些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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