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皇后说毕,微咬着下唇道:“知道了,多谢皇后提醒,就算有,男儿家身边多留几个女人也是正常的……”说到后来,她的话语越来越低,犹如轻蚊之声。
后来楚儿出宫,门外太后专门留了几名太监等候,丞相府里的外人是不准进入内宫的,皇后亲自将她送出内宫甬道,临了还嘱咐了几句,楚儿行至宫外,便由府里的人迎接。
积雪尚未融化,天空雪白一片,过了正午,嗖嗖的凉风袭来,吹到人脸上如冰锥一般刺疼。成海方刚拉上殿门,元妃便从廊上走过来,她穿着藕粉色的内衬,玄色的貂领长毛拂到脸上,绒绒的遮住了半边脸。
成海躬身小声道:“元妃娘娘,陛下刚睡下了。”
元妃点头,手已经扶在殿门前,脚静悄悄地踏进了门槛内,忽然一个声音从内殿响起:“进来吧。”
皇帝休息的时辰殿内不留一人,现在殿里悄然无声,熏笼雾气缭绕,淡淡麝人的香气窜到帘外,只见皇帝坐在公案前,执毫笔专心地批阅奏折,元妃坐到皇帝身边,方要解颈前的玄绦,外头的寒气沾到大氅上,皇帝皱了眉,笔尖乍停:“这是去过哪了?”
元妃停下动作,道:“方才去了兰妃那里。”
皇帝默声不答,依旧批阅奏折。惟听窗棂微响,寒风尽冽,殿中寂静的声音是笔尖滑过纸张的苏音,紫砚墨香悠悠地散开来,元妃一进来手里就捧着几枝梅花,找了西窗前的一个青瓷缠枝空瓶插了进去,梅花的寒香在暖室内散的极快,方才一会儿,一股冷香就袅袅余传,与紫砚墨香混合,丝丝的寒香悄然盖过了它。
皇帝已是批完了奏折,把它们摞在一旁,他嗅着这般寒香望过去,正是窗边插着几枝梅花,颜色娇艳欲滴,放在阳光最足的位置,仿佛空间中只剩这几枝梅。他握住了手中的笔,费力的把它放回笔架中,手用力的按住笔,道:“怎么突然想到去看兰妃?”
元妃“嗯”了一声,她在案边打盹,这才醒了,打了个哈欠,一条盖褥从背上滑下来,只听皇帝略带困倦的声音说道:“你看你,想睡不要在这里,免得着凉。”
元妃嘟了嘟嘴,“臣妾就是听说兰妃着了凉有些热病才去看了她,才知道兰妃都躺足了半个月了,这病还没好,陛下要找个好点的太医给她仔细看看?”
皇帝道:“太医院的太医难道不给瞧?”
元妃道:“这倒也不是,只是……”忽然,身子一轻,一阵风似的,已经坐到了床榻之上,她只能看见皇帝的侧脸,轻微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仿若是他从胸膛里呼出来的气息甚是紧促,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元妃依旧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处,头靠着床柱,见他一动不动,她才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良久,听见皇帝轻声地“嗯”了一声,元妃原本就横坐在床榻上,欲躺还躺不下,突然身子毫无招架重重的压了下来,她的长发丝丝缠络在龙纹软枕上,上方的人已经伏在她身上,绫缎袖袍厚重的下摆盖着她的脸,只听到他嚅声说道:“别动,让朕睡一会儿。”他的热气喷在雪白的脖颈处痒痒的,呼吸有重有浅,倒不是沉深睡的样子。
午后的钟漏空了一大半,成海在殿外轻轻的叩门,无话,皇帝便醒了,这是他们各自的暗号,以便午后睡得迟了。元妃其实半睡半醒,懵懵的,半眯着眼睛,皇帝捻了绺她的乌丝长发,声音沉沉的:“你不必起来,好生睡着。”
元妃朦胧之间侧着头,看皇帝披上了衣裳,却在脚踏前驻留了一会儿,好似在望西窗的位置瞧,只听见外面风声愈来愈紧,不知何时又会下起大雪。
寒日无燕,雪天花谢,惟有梅花是这般凛然,仿佛是人心口的一颗朱砂,摩挲不去,又真实存在,扔不掉,毁不去。
“喂,你在想谁?”
这个声音时常在她耳畔回荡,只记得这个声音即稚嫩又轻窕,来去无影,无形中挑动了她几年来从不敢轻易触动的地方。
“你在想谁?”
“想谁?”
“是谁?”
“谁?”
她用力的转过身子,面向里,冰冷的泪珠已经滑落鼻尖,流过一只眼睛,在枕头上氤氲开来,一波波水痕又变成大滩的水渍铺面开来,打湿了半个锦枕,锦枕丝丝滑滑的质地又是那样冰凉。
侍女见兰妃面朝里,猜测还在睡着,就小心的唤道:“娘娘,娘娘……刚才陛下差人带了太常寺大师开的方子来,说让您以后按着这个方子吃药。”
兰妃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知道了。”
侍女又说,这次话里还带着轻快:“那人还说,陛下晚上会来看望您,娘娘,要不也稍微梳妆一下……”
兰妃这才有了丝反应,转过身子,“什么?陛下要来?”她单手撑着胳膊,伸出一只手,侍女急忙过来扶着,道:“娘娘不必这么着急,还有几个时辰呢,奴婢可以给娘娘好好打扮打扮。”
兰妃靠在软枕上,浅笑道:“这个样子还打扮什么,快扶我起来,你给我梳梳头发,换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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