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夷族中帐内，赫连云单于一掌拍向案桌，置在案上的水壶翻落在地，接着，他踢翻了桌子，还是不解气，唯见案桌板面中间有明显的裂缝。
他夺过靠在边上的弯月刀，如虎一般嘶吼，“怎么可能！那个端王怎么还活着？”
一名部下道：“中原人十分狡诈，单于，此刻最好所有人都撤出去。”
随即有一名探子进来报：“襄王来见。”
说罢，人已经在帐外，脚步落地轻盈，他身着甲胄，系着披风，逆光撩起帐子，他的眼睛墨不可测，单于怒火再起，因为此人对着他淡然一笑，霎时怒不可遏地道：“原来你假意投我，是想灭我族人，你休得意，在这之前我就杀光六州里的所有黍民！”
襄王有些愕然，挡下他手里颤抖的刀柄，轻蔑道：“本王与李渊有仇，只是你们用兵不当，被反攻，如何怪本王？”
他又说道：“本王可以帮你们一把——”
单于哼了一声：“说出来听听。”
襄王转过身子去，看着天边正猛烈的阳光，声音平稳淡漠：“设法引他们去州界外的黄河流域，本王能帮你们突围。”
单于怀疑道：“我们的兵力与他们相持，现下已经损伤大半。你想干什么？那里水势浩大不定，万一——”
只听得襄王轻笑一声：“怕了？弄不好皇帝掉进黄河，就可以改朝了。”
忽然一人急急的走进来，身上有多处刀伤，狼狈不堪，用尽最后一口气，终于跪在中账之外，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那人甩开手，微弱的说：“大周皇帝已经突破合围，进了函关……”说罢，便咽气了。
单于胸膛起伏，他应粗野的喊声对着所有人说道：“撤！”
见襄王两步上了马鞍，他对他说：“你若是这次还想诈我，我就敢与你同归于尽！”
单于的眼神灼灼，襄王调转头，嘴角微微扯起，不知是轻蔑还是自嘲，在掉头的一刹那，又恢复原样。
绵亘起伏的山丘仿佛在那里就能举手触碰到天方一线，那原本炽烈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堆堆乌云中，剩下从火红到变成橙黄的光晕，乌云似在棉花堆里一般越聚越多，一块幕布披了下来，大地变成暗色，好像黑夜就要来临，好像如黎明前未青的天色。
胡人聚集在山丘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在那里一动不动。
狂风萧萧，卷起眼前迷雾的黄沙，寒流侵袭每个人的脸，层峦叠嶂的山峰一片白茫，白雪留下的残冰使这里温度下降到极度，紧残留下的一线阳光照的山峰尖上的冰雪刺眼夺目，最后，连那仅存的光色也消逝了。
山麗下，黑压压的人头如乌雀，看着对面，李谡侧脸对皇帝道：“二哥，前方就是江河地带，那里的木桥容不得我们这么多人过去。”
骁骑营主将上前一步说：“末将愿先去探路。”
皇帝举起手：“兵分两路，九弟留在这里做后应，余下的人跟我一起走。”说着，夹马上前。
李谡在后面喊着，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远，只是有声音忽远的传来。
皇帝在山丘之上停了下来，这里山亘连绵，江河翻涌之声不绝于耳，听得浪潮滚滚反复，巨浪打得江流逶迤开外，如狼声在夜晚的嘶吼，虎啸龙吟般的寒栗。在这里，狂风更加猛烈，风暴呼呼地穿过耳畔，让人下意识闭上双眼，睁不开双目。
铁索桥呼应着风的声音，在涛涛江流的上方不断的悬荡，上空的乌云如漩涡之状，越来越小，好似无底黑洞，铁索桥桥上有几块木板缺失，两头支点的桥架发出“咯吱咯吱”骇人的响声。
有一块历经风雨年垢的巨石碑，立于州界之岸，黄河沿浪翻涌落于江岸，黄河之水溅于这块石碑上，一大块衍生的旧青苔面积斑驳，又被卷起的江水浸湿。远处传来不经耳的闷雷响，回过神来，仿若未闻。
大周十万禁军与夷族几万部下两岸相对，势均力敌可见一斑，皇帝拽紧马缰，寒刀抵住一人的颈子，有血滴缓缓地留下，眼神凌厉一扫，浑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气，道：“出来！”
他的声吼瞬间盖住了狂风卷浪的呼啸声。
夷族部群大片哗然，铁索桥左右摇晃着，士气大跌，就在他们将怒目的眼神投向某人的时候，有一小群马蹄声不知从哪里走上来，他的背影萧然，披风被骤风刮起，昂然高大的立在铁索桥入口。
他不说话，背影好像一团黑影，使人的双目眼前一片黑暗。他在等待着目光对面的人开口。
皇帝举着刀，力度又重了两三分，说道：“过来降死！朕便饶他几分性命！”
襄王轻笑一声，他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铁索桥晃荡严重，顿了两下，铁索桥微微摇动，终于平稳的走在木板之下，铠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高大的身姿映出一个斜长的倒影，从远处看只是一个偶小的人在移动。
忽然，他在中间停下了。
李谡已从后方赶上来，他大喊出口：“九弟！快向皇兄认错，不要执迷不悟！”
襄王仿若无闻，对着那双眼睛，顽然不惧。
皇帝的刀刃上不断地血滴在下。终于夷族的统帅持着弯月刀，令下恶言：“放了我们单于！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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