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外的有几位垆外将军晋谒,以及当值的守卫,守卫听见里面有很大的动静,便觉得不妙,就冲了进去。地上洒满奏章,茶壶打碎,狼藉不堪。
三皇子一脸怔怔。成海惨白的跪在地上左右不定,只听皇帝喊道:“立马就去,朕不想再看见他!”
三皇子乌黑的眼睛下垂,五味杂陈,孱弱的开口:“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
成海站了起来,扶起三皇子,走时还回身,“那……要不要告太后……”
皇帝横飞了一本奏折下来,“朕是皇帝,不需要事事都去告诉太后!”
那日黄昏时分,宫里即刻流言传遍了,皇帝让自己仅六岁的儿子去驻守塞外,而且还是刚刚平复的夷族部落边塞的驻地,那里的人不服管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所以卢龙大将军萧祯在半月前被夷族趁夜偷袭,烧毁了大半的帐所,因此还受了伤,他手下的将士露宿在外一月有余,环境苦不堪言。这次萧祯加急回都京就是为了此事,必须加派军防应对,与夷族单于对谈。
萧祯万万没想到,在此事完毕后,居然被告知将三皇子一齐带去,他后脊一阵冷汗,当下就拒绝,“启禀陛下,垆外境况不太平,夷族人实属野蛮,在那边的将士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夷族联和其他部落会反……”到时候,恐怕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到,怎么还顾得上万体之躯的皇子,一不小心三皇子小小年纪就会性命不保,他万分为难,一颗汗珠从鬓下滑过。还没说完,皇帝就驳回,“朕让你带他去,你只要奉命行事!”
那一日,微云抹红霞,萧祯牵着他的马出了宫门,他仓促的给三皇子准备了一辆马车,他将自己的马放在一边,撂开帘子让三皇子上去,可三皇子的神态不是很好,可能不是很满意他的安排,此事仓促,他什么都没为三皇子安顿,心里怀着歉意。可是三皇子左顾右盼最后眼神盯住了他身边的那匹马,指着马道:“我不要坐马车,就骑马好了。”三皇子蹬上了马,身轻如燕,稳稳的坐在马鞍上。前方便是通衢大道。
宫里的消息传得飞快,宫规严谨,宫人们听了之后都不敢再议论,然后各做各的事。最终还是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太后晕倒之后一整天都躺在榻上,精神不济,喝了药之后才安稳睡了一觉。掌灯时分,侍女才将发生的事告诉太后,为时一晚,侍女只能哭着说:“奴婢看您身体不佳,料您醒了才告诉,大将军他们是骑马走的,都走了三个时辰了,追是追不上了。兰贵妃在宣政殿外跪到现在,现在八成还跪着,可是陛下拒绝接见。”
太后觉得头脑晕眩,老毛病又犯了,质问:“是谁?谁出得注意!”她一定要知道出这个主意的人是谁。
侍女诺诺的说:“好像……好像是陛下。”
旋即太后发出几声冷笑,笑声里仿佛带着凄苦和自嘲,侍女不由得起粟。
窗外殿内青灯冥冥,微弱地在摇动,壁上的火光是一团黑影,太后看着桌上那烛灯,似在自言自语,喃喃:“他不是老虎,他比老虎更狠,想让别人吃了自己的儿子。”
西风微软,沁人心骨,帐帘轻拂,她不知道守了多少夜,好像是千千万万夜,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可是床上的人骨瘦嶙峋,连一点血气都没有,她不忍,只好转身默默的擦拭掉眼泪。
忽然床上的人咳嗽起来,宫女动作快,将手帕捂住大皇子的嘴,帕子上染了黑红的血,又有人进来,手里端了一碗药。
等殿里再次安静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濡湿了,她无声的,眼泪淌满了整张脸,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只手触在她的右肩,沉重而有力,她知道是谁,没有回头,良久,那个声音低了,说道:“朕已让钦天监拟旨,明天就会号召天下,鄄儿是储君,太子身居龙位,他不会发生任何事的。”
她终于恹恹的哭出了声,一个身子冲着他,脑袋撞在他的怀里,啜泣着:“不要,我的孩子不需要是太子,他不需要储君之位,我要他好起来,要他好起来!要他平平安安的!”她使劲全力,挣得他踉跄了几步。
他道:“会好起来的,他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朕。”
她说:“你骗我,你们都再骗我,不要再骗我了!”
一个花瓶从桌上摔下来,她情绪再不可控制,挥起手来,她脑海混沌,她的哭泣,情绪崩溃让她发泄出来!
茫茫中那是一片血海,她在里面行走,忽然摊开自己的手,手是红色的,远方有声音回荡,失意中她摇了两下头。有个人叫着:“传太医!”
如鲠在喉,又如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力道慢慢的合拢,她想她是完了,不过她居然万般轻松,好像什么都放下了,只不过眼前冒出一个黑影,不,是白影。
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尖叫,微开眼睛,屋里是白茫茫的,没有红色,不远处的桌上摆着一束白色的花,周围的挂饰都是白色的。她举起被褥里的手,有些无力,屋子里的摆设陌生而熟悉,犹如梦一场。
侍女吓了一跳,回神后,侍女嚷着:“皇后醒了,皇后醒了!快去告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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