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神色一暗，不自觉偏过了头，正好对上一边桌上的镜子。镜子里的男人其实并不算老态，可对比慧娘，总多了几分疲惫和苍凉，尤其鬓角还添了两根银丝。
慧娘心头一堵，“三哥，你别急。我已经找齐八个了，还差一个。只要再找一个，凑齐九之极数，我就能治好你，让你完全恢复当初的容貌。”
“治好？哪能治好，也不过是保个二十年。二十年后呢？慧娘，现在的玄门越发昌盛，我怕有一天你会……”
“不！不会的！”慧娘急切说，“三哥，你别瞎想。我很小心，不会有事的。每个人我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就算特调局发现不对，想找到源头也需要时间，那会儿我们早就离开了。”
男人却不像她想的这么乐观，“即便这次混过去了，下一个二十年呢？”
“我再给你找！不就是九个和你命数相合之人的魂魄吗？天下之大，总能找得到。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过来了吗？”
“这么多年……”男人一顿，神色更加恍惚了，“是啊，九十年了，一转眼竟然都已经九十年了。想当初，我还是齐家的三少爷，去河边玩水掉了下去，是你救了我。我醒过来就看到你呆呆地看着我，跟傻子一样，问什么都不知道，连常识都不懂。”
齐三的话显然也勾起了慧娘的回忆，慧娘表情更加柔和，“是啊！当年我才刚修炼成人，第一次上岸。三少爷心善，把我带回了家。还说我这么傻，恐怕以后也嫁不出去了，既然我救了你，你就牺牲一下，娶了我。”
齐三难得露出了笑容。
慧娘却有些落寞，“三少爷为了我，跟家里人闹翻，放弃锦衣玉食，带着我远走他乡。可我却……是我害了三少爷。我应该早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是妖。如果三少爷早知道，或许就不会……”
齐三叹气，“你呀，又说傻话了。我后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吗？是人又如何，是妖又如何？”
“是！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慧娘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三少爷不嫌弃，不怨怪，还帮我挡了那道士的一掌。要不是那一掌，三少爷也不会……”
“是我！三哥，是我害了你！三哥是好人，乐善好施，菩萨心肠，会长命百岁，能够寿终正寝的。就算死后，下一世也能投胎去个好人家。是我，是我把这一切都毁了。那道士拼尽全力的一掌狠毒的紧，他不但想毁了我的道行，还想让我魂飞魄散。可……”
可这样厉害的一掌最后承受的人却是齐三。
齐三神色怔忪，心底很不好受。其实要说谁害谁，还真说不清。毕竟那道士是齐家请来的。当年他还年轻不懂事，可他的家人却从慧娘的诸多不正常举止中看出了端倪。
齐家认为是慧娘勾去了他的魂魄，给他灌了迷魂汤，让他连父母亲人都不要了。请来了道士想收了慧娘。却没想到最终害的人是他。
他亲眼看着在他死后，慧娘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杀了道士，本还想杀了齐家人，可最终看到他父母趴在他的尸体上快哭晕过去的时候心软了。她放弃了对齐家人的报复，只抢走了他的身体。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舍弃了两百年的功力，才将他快要消散的魂魄补好，让他起死回生。可这种方法是逆天而行，又岂能长久？
而他的魂魄……匆忙拼凑好的魂魄根本不稳固，随时有溃散的可能。
齐三张了张嘴，伸手揽过慧娘，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慧娘，我不是好人。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如果我有，我早就死了。”
慧娘一怔，心头慌乱起来。
果然，她听到齐三接着说：“慧娘，放弃。那几个人的魂魄，也放了。”
慧娘面色一白，拼命摇头。
“慧娘！我是已经死了的人。即便现在活着又怎么样？我只能活在这样的阴暗里，永不见阳光，只能在夜里才能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我永远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这样的状态不过是维持二十年。
每隔二十年，都要你造出这么多杀孽才能保全我。可保全之后呢？也不过是又一个二十年。慧娘，收手好不好？之前是玄门凋零，后来是又逢战乱动荡。可现在国家安定，玄门人才济济。你躲得过一次，能躲得过下一次吗？
慧娘，我很害怕。当年那位道长对你做的事，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而且当年的你尚且清白，可现在你手上沾着几十条人命。慧娘，我不能让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收手，趁现在还来得及。”
慧娘神色坚定，“我不！我不会收手的，你死了这条心！我一定会救你，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齐三很是无奈，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和心理的问题，身体越发颓败了，他瘫坐在贵妃榻上，“慧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
话到一半，慧娘腾一下站起来，转过头，“谁！出来！”
语音未落，人影已经朝陆尧等人掠了过来。三人凶险避过，暴露了身形。
慧娘的目光对着他们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宋词的身上，“你的命格……你居然是六阴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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