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杨恒,紧抿的唇角微微一动,“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十一点零八分。”杨恒准确地曝出了谈颖不见的时间,眼角眉梢的qíng绪都没变,依旧绷着脸装冷静。
而沈良臣却再也无法自持,他引以为傲的冷静都在顷刻间dàng然无存,大步走上前一脚踹中了杨恒的腹部,那一下卯足了全力,愣是将杨恒bī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猩红着眼狠狠看着被震到的杨恒,一字一顿道:“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
杨恒紧咬着牙,喉结鼓了鼓,说:“你当时在订婚宴上。”
如今再听到“订婚”两个字,简直比剜他的心还要让他难受。如果不是这他-妈的该死订婚宴,他怎么可能、怎么会让谈颖跑掉?
沈良臣上去钳住他领口,扬手就打算挥拳,杨恒不怕死地回瞪着他,“当初是您说的,不惜一切要报仇,谈小姐从来都是你的次选!三年前你放弃过她,现在我只是替你做了相同的选择,我哪做错了?!”
沈良臣的拳头倏地僵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qíng可谓jīng彩绝伦,有被杨恒揭穿的恼怒感,又有内心深处的悲恸,还有些隐隐的疑惑……杨恒说的并没错,三年前他和谈颖最亲密的时候,终于查清了所有真相,是他为了复仇选择伤害她,放弃她!
那么现在,杨恒替他做了相同的选择,他又有什么资格迁怒于他?
如果当时杨恒告诉他,谈颖跑了,他会扔下离成功仅一步之遥的一切去追她吗?
会不会?
他一遍遍反问自己,脑海里依稀有个答案,却始终无法面对。
不管会还是不会,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小囡逃了,再次选择逃跑。她一旦记起从前,第一件事就是离开他。这个事实虽然一直清楚,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刺伤了他。
一次又一次,反复纠缠,只会让他更加认清这个事实罢了。
杨恒见他眼神明明灭灭,神色恍惚,这样的老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轻声提醒道:“沈总,不如就——”
他的声音似是唤醒了沈良臣,他沉沉看了他一眼,大力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迅速走到书桌后,“现在去她老家,不管她会去哪里,一定会先去看她的父母。杨恒,找不到她,你也从我眼前消失。”
杨恒怔了怔,“是。”
待杨恒走后,沈良臣才仿佛脱力似的坐回皮椅上,他盯着对面空白的墙壁看了很久,像是在盯着某个虚空的点,又像是在发呆。可事实上脑海里除了谈颖两个字,似乎什么都不剩了。
如今连想到她的名字,心脏都会莫名地抽着疼。
这三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对他而言却是备受折磨的三年。每天对着她,既是欢喜,又是疼痛。
那 年知道她和程季青去了美国,他本以为自己能忍受,可忍不了,一分钟都不能忍!光是想想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无法忍受的事!他告诉自己,选择了仇 恨,爱qíng早就不能奢望了,可他每天看着杨恒发来的那些她和程季青在一起的照片,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给揉碎了。
☆、第31章
沈良臣清楚地记得当年发生的每一件事,清楚到即使他不愿主动回想,那些记忆也会猝不及防地跳出来,狠狠折磨着他的神经。
火灾之后警方的调查结果,不止令谈颖觉得难以承受,对他而言何尝又不是?他不是神明,无法未仆先知,所以一开始要照顾她的话从来都不是假的。
什么玩弄、什么报复,全是无稽之谈。
事实上谈父好赌欠下高利贷的事他也早就知qíng,一次次被他以“借钱”为名义讹诈,他也全都忍受了。不是不厌恶这种贪婪的行为,但他不想看到谈母和谈颖受伤。
可每次面对他的劝诫,谈父只会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赌鬼的话又怎么能信呢?他的好心终于还是惹出了事端,而沈良臣万万没想到,谈父对自己的怨恨那么深,居然想连他一起烧死?但怎么想都觉得牵qiáng,为了钱就想连他一起烧死,那死了之后不是更没利可图?
而且怎么会有绑架这样的传闻传出来?
他童年随父亲去水城参加婚宴时的确走丢过,当时也正好是谈父将他捡回家,并且帮他联系上的家人。但那时候谈父对他还不错,根本没有什么疑似“绑架”的痕迹!
沈良臣满腹疑问,也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但随着不断深入的调查,却让他发现了更无法接受的事实。
人一辈子能信任的人有多少,沈良臣不得而知,但就他自己而言不过就那么寥寥几个,谈父谈母必定是首当其中的。因为童年的一段机缘巧合,所以他非常信任他们,哪怕他们只是沈家的佣人,也愿意和他们说一些贴己又鲜少在人前提起的话题。
可如果那段“机缘巧合”变成了“处心积虑”呢?
***
“火灾之后,他的那笔债忽然就被人给清了。虽然对方很小心,可还是查到了姓傅。”杨恒皱眉说着,心里也暗暗吃惊,“按说这事儿过了,以傅慧那脾气不太可能去做这么容易bào露自己的事qíng,我想,她可能觉得是良心难安吧。”
“良心?”沈良臣冷笑,傅慧那样的人,有心吗?
他真的没想到,他一直以为是好人的谈父,也是没有心的。他竟然是傅慧的帮凶!
“傅 慧在水城待过,不排除他们认识的可能。或许当年就是她让谈叔绑架你,或者做更可怕的事qíng,但谈叔后来为了某些原因放弃了,还送你回了沈家,之后就被老爷雇 用了当司机……”杨恒简直福尔摩斯上身,猜测的有理有据,“我想后来谈叔肯定以这件事威胁过她不少次,她大概是怕东窗事发,所以趁谈叔高利贷没法翻身的时 候,威胁他替自己背黑锅。”
这些也正是沈良臣心中所想,可人心到底要险恶到什么地步才会变成这样?他这些年自问待傅慧母女还算不薄,对谈家三口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事压在他胸口,沉甸甸的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谈颖。每每面对她,总会控制不了自己的qíng绪。他终究不是圣人,也会有怨还有怒,那些真心到头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终于决定和谈颖分手,本以为自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可现实并非如此。他没有一天不沉浸在内心空dàngdàng的寂寥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离开也被掏空了,做什么都无法集中jīng神。
彼时的谈颖xing格过于开朗,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适应不了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人再在耳边唠叨,也没有人再关心他吃饭与否,更没有人因为他的晚归而彻夜不眠……这些原本他并不觉得可怕的事qíng,都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可怕。
原来两个人的生活过久了,重回一个人的生活是那么孤单的感觉。一个在他生活里存在了二十几年的习惯,忽然就这么没了——
沈良臣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终于在无法忍耐的某一天,吩咐杨恒跟踪她,然后向他汇报谈颖的一切近况。
他甚至记得杨恒当时惊讶的表qíng,“沈总,你不是说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他当时不是不尴尬的,大概脸色也很滑稽,可还是蛮横地替自己找了借口,“我无聊行不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全然顾不上这样的举动是否重重打了自己一耳光。他真的太想知道她最近好不好,这种心思,其实连他自己都羞于亲口去承认。
然而现实就是谈颖永远出乎他预料之外!她和那个男人去了美国,一起游山玩水先不说,再后来两人联系的频繁程度令他都觉得嫉妒。
没有人能和谈颖这么亲近,更何况是一个异xing?但沈良臣依旧忍耐着,他坚信自己的自控力,可很快他就败下阵来了。
她居然答应了和那个男人jiāo往,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他都还在想着她、念着她,她居然转身就投进了别人的怀抱?她口口声声的喜欢,就这么简单?
沈良臣承认自己那时候被妒火给烧晕了头,往往这种qíng况下总是会办出令自己终生悔恨的事qíng。他威胁谈颖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除了程季青的那些证据是真的,别的全是假的。
他说手里有光盘,她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那时候看着她愤怒惊疑的眼神,他真的觉得自己何苦?一个信口胡诹的借口就看出了自己在她心里的样子,究竟该高兴还是难过?
当时程季青站在她身后几米开外,也根本听不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沈良臣就是觉得那两人连神色都一模一样。看着她双眼通红满是指控地望着他,那一刻他几乎有种错觉,仿佛他成了拆散这对爱人的刽子手。
他的小囡,好像真的变成别人的了……
***
终于成功让小囡回到自己身边,沈良臣却发现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很少对他笑,更别提像从前那样每天缠着他说些乱七八糟他毫无兴趣的话题。她忽然再也不以他为中心,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每每想到这个,沈良臣就觉得自己心中那团火烧的更旺了,但还是qiáng迫自己冷静。反正谈颖回来了,她还在他身边,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时间一久,沈良臣终于发现自己还是错了,谈颖是回来了,宅子里却和她离开的那阵日子一样冷清。
不管他使劲浑身解术,她总是对他冷冷淡淡地,以前她喜欢的那些小伎俩,现在不管多用心都毫无作用。沈良臣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很快就没了耐心,两人针锋相对,qíng况越来越糟糕。
每次见面都火药味十足,她会说些令他难堪至极的话,什么难听就挑什么说,“反正你找我回来也是为了继续羞rǔ我,何必装腔作势,不如直接一点,免得让人反胃。”
看着她挑衅又顽固的眼神,沈良臣觉得胸口刺痛,下意识就想回击,“是啊,既然是为了玩你,花样少了多没意思。”
他们像是两只刺猬,彼此都非得扎伤对方才罢休,可这一句句话除了令彼此更心凉,似乎一点痛快的滋味也没有。
两人都不是温良的主儿,就连谈颖也是这样,吵到激烈的地方彼此就容易动起手来。好几次他发了狠当着想教训她,可手扬起到半空,还是没舍得落下去。
她要是疼了,他只会比她更疼,何必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良臣常常有种他和谈颖再也走不下去的感觉,可想到一旦放手,她马上会回到程季青身边,或者是其他男人,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胸口更加窒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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