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不在意,非把手贴在了顾亦安的额头上试了试才甘心,“没发烧啊,我去,你居然记得南一的名字,奇迹啊,她要是知道指定乐疯了。”说着大有拿出手机广发新闻的趋势。
顾亦安翻了翻白眼,“你要是真可怜……”想了想还是换做丫头比较合适,记得名字又怎样?他只适合当个情人,不适合当个恋人,“还是什么都没听见的好,回头人家伤心难过我可不负责哄啊。”
继续扮演一个风流浪子,“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哼唱一句就骤然停止,一首歌也就这一句符合他而已,于是乎反反复复唱给自己听,洗脑似的不知道要抹去什么。
可是偏偏大脑要反着干,越是压制越是去想,非要去探探禁令的底。顾亦安不敢面对,纵是过了三年还是无法去面对安歌的离开。这次大脑是接受了指示,自动切了频道,一晃而过,眼前全是那双医务室的眼睛。
顾亦安不回避,反倒让自己往细节处去想,不放过任何一处,仔细回想,直到找到任何能靠近那姑娘的蛛丝马迹还不休,太少,太少,知道的信息太少,想办法,想办法,想想办法怎么去接近她。
不知是想得太用力还是在咖啡馆睡得太久,回到久违的宿舍竟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太多姑娘的画面,一颦一蹙都想画下来,可惜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大兄弟。
只是若有畏惧就不是他顾亦安了,把肥猫六月往床上一摆,任它或睡或吃或玩耍。撑起画架开始夜晚的创作,给画布上妆一般画她的眉画她的眼,渐渐成形却又想起了安歌。
盯着未完成的画久久不能回神,端着颜料的手不自觉地抖动,像,真像。或者说——
一模一样。
顾亦安难以自制,胸口开始沉闷,有什么东西堵着压着,从胸腔慢慢往上爬一点点缠住他的喉咙,一圈一圈又一圈,让他窒息,窒息的的边缘又松那么一下,来来回回,死不得又活不来。
左肩的疼痛打破束缚感,一下子身体得以放松,无形的绳化作一缕烟回到画里。顾亦安回神,只见原本抱着吉他的阿飞不知何时抱起了六月,一脸惊忧地看着他,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看清了说的是“亦安”二字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名字。
觉得无趣,觉得可笑,再回头看那画,普通的眉寻常的眼,没什么不同,没什么好看。勾了嘴角冷笑或是嘲笑,他说不清,只是越发的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能让他这么强烈地想起安歌,她还是头一个。
回过头给阿飞一个大大的微笑,摸着六月的脑袋,“我画个画而已,又不是写遗书,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阿飞无奈,不过见他又这么欠揍倒也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他颤抖不安的模样还有些余悸,有些像是三年前,那个夜晚,他抱着酒瓶子倒在马路上。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紧接着又想起来,那天晚上某人趁着酒醉亲了自己一口,瞬间不再抱有任何同情心,“赶紧的,画个遗书去死吧!”
“行行行,明天月圆夜记得给我留个窗户,我的灵魂会飘回来过节的。”
“我这就请几张符纸把宿舍给封起来。”
“符纸?不不不,你应该准备个道姑收了我。”
“六月的道姑要不要啊!”说着两手一摊,极其配合地,六月一跃而起冲着顾亦安就扑了过去。
两手被占用的顾亦安来不及接,被天外肥猫撞得连连后退,直退到桌边抵着桌子沿儿站稳,“大外甥,你该减肥了。”
抱着六月入睡,许是睡觉意识不对,入梦竟梦见了安歌,模模糊糊的脸,他向来记忆力极佳,记得住每个丫头的脸,每个丫头像她的地方,却偏偏忘记了最开始的那张脸。很清醒的梦,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忆。
一梦一生,从福利院初遇,她保护他,苦中作乐欢声笑语好不惬意;到离开那个院子,校园里比赛,各式比赛争取成绩好不得意;再到最后一别两宽,天人永隔。
彼时韩愈祭十二郎,文道“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殓不得凭其棺,窆不得临其穴。”
中学时不懂,现在明白了,天之涯地之角,生不相依,死不入梦,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如此吗?
梦里有人在蹭自己的脸,毛绒绒的又湿湿 软软的,本就不深的梦也没有坚持的意义,睁眼漆黑一片,漆黑中两颗绿的发亮的珠子悬空挂在自己脸前。说起来有些恐怖,恐怖中却又分外温暖。
六月蜷缩在自己的脸边,拿小舌头舔着眼角的水,湿了整张脸,分不清是自己的泪还是这猫儿的口水。极其嫌弃地举起六月,眼睛慢慢适应黑夜,也适应了六月的可怖的眼珠子。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抱住六月揽在怀里揉了揉。
抹了把脸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下床,下床还不忘轻手轻脚。床下桌边未完成的画还立在那,轻拉开一半窗帘,放进开一些月光灯光,微弱没什么亮度,却也足够来看画上的眉眼。
开一盏小夜灯,昏黄不亮,烛光一般的在灯下完成未完成的画。一笔一划,分不清画的是谁。
姑娘啊姑娘,你到底是谁呢?
漫长的夜继续,画上的姑娘睡得安稳,梦里在微笑,可是啊,透过一床被,那紧握的手却死死抓着胸前的十字架。只有十字架知道完整的梦,微笑的前半段是伤心绝望和恐惧,后半段的梦里找到了十字架才真正睡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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