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先一步剔掉骨头,撇去散出来的香料,又适时地夹来小食解腻,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费神。
越王府的姬妾,会这些自然是服侍越王的。
苏图很嫉妒。
那个小子,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再抬头,看到阿绾的笑容,他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举动自然而然,可见平常做习惯了的。看着他吃东西的时候,面带微笑,很满足的样子。
可她只是一个姬妾,过不了多久,越王府将迎来女主人,对她发号施令。而她服侍的主子,对那位才是言听计从。
到了那一天,她会难过吗?
见他吃完了,阿绾一边给他斟茶,一边问:“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我们有缘一起喝过羊汤,总该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苏图回道:“我姓苏。”
“哦,苏公子啊!”
苏图看着她:“姑娘呢?”
“我叫阿绾,绾发的绾。”
苏图在心里念了一遍,找到了相匹配的字。
他跟中原书生学过怎么写中原的字,甚至可以说,他的学问不错。
苏图就在心里微微一叹。
中原女子重姓不重名,她说名而不说姓,果真是个地位甚低的姬妾。
还有这个绾字,充满了对女子的轻贱之意。
替人梳头的,可不就是个丫鬟么?
阿绾全然不知,眼前这个人已经联想了那么多,继续问道:“苏公子哪里人?”
苏图随口回道:“细叶人。”
“啊!细叶!”阿绾轻轻叩了下桌子,了然道,“难怪公子的口音有些奇怪呢!”
细叶是西北一座小城,与西戎相邻。不止住着中原人,还有不少胡人和西戎人,是个混居的地方。
苏图便问:“小生以为,自己中原话已经说得很标准了,姑娘哪里听出来口音?”
阿绾笑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咬字特别清晰,咬音略重,给人一种非要说清楚的感觉。其实我们日常说话,有时候是比较含糊的,有些音节会直接带过去,而不是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
其实苏图这个习惯不明显,十个人中九个人不会注意到。但阿绾恰恰是个注意细节的人,她幼年经历家变,因身份特殊,对周遭的事格外敏感。后来跟着杨殊进了皇城司,这方面更加小心。
苏图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轻率。
他的伪装,远远不到没有破绽的时候。
“苏公子,”阿绾又说,“既然是江湖中人,就别自称小生了,谁也不必装,如何?”
苏图还能说什么?他抱了抱拳,解释了一句:“在外行走,还是这样的身份更妥当,姑娘见谅。”
阿绾一笑,继续探话:“我看公子武艺高强,不知出自哪家?”
苏图谨慎地回:“无门无派,只因自幼好武,家中请了一位胡人师傅教授武艺,故而我也不知道算哪家。”
阿绾点点头:“难怪了,我看公子出手,杀意凛冽,毫不留情,十足十杀人的功夫。哪门哪派,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风格的。”
她每说一句,苏图心里的冷汗就多流一点。
敢情自己全身都是破绽?
越王府一个姬妾,就这么厉害吗?
他忍不住问:“姑娘,那日我见你进了王府,你可是王府的家眷?”
阿绾随口回道:“我是越王府的丫鬟。”
苏图怔了下:“只是丫鬟?”
阿绾坚定地点头,又玩笑着问他:“公子不会瞧不起我吧?”
苏图忙道:“怎么会……”
原来她连姬妾的名分都没有,只是一个丫鬟。
中原真是藏龙卧虎,连一个丫鬟都这么厉害。
“你是丫鬟,也学武功的吗?”
阿绾道:“有时候,丫鬟比侍卫更好用。比如将来保护王妃什么的,更方便一些。”
苏图心情复杂:“你这般厉害,想来下过苦功,只是为了保护女眷,也太……”
阿绾不以为意:“能派上用场就好,当侍卫不也如此?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上立足,挺好的。”
外头夜色已深,阿绾道:“我该回去了,今晚多谢苏公子拔刀相助。”
苏图摇了摇头:“没帮上你的忙,倒是放跑了那两个人。”他顿了顿,又问,“你们王府这么危险吗?你一个丫鬟,居然也会被高手盯上?”
阿绾起身:“只是意外而已,很快就会处理掉的。苏公子,再会了。”
苏图只能回礼:“姑娘走好。”
阿绾走出两步,又回头问:“公子住在哪里?我好送谢礼来。”
“只是小事,用不着谢礼。”苏图心中一动,又说,“我就住在折桂楼,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到那边找我。”
“好。”阿绾最后施了一礼,离开了。
苏图坐了一会儿,回到画舫,叫来胡人乐师。
“公子有什么吩咐?”
苏图道:“你去旁边那个折桂楼,给我订一间房。”
胡人乐师还以为他在船上住不惯,不疑有它,立刻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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