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六月初,他请旨赐婚,而天子没有当即下旨的那一次。”闵郁容说。
索冰云赞同地点了点头,“对鱼元振来说,时机早已成熟,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如果说他身上还有任何死穴的话,也只剩下皇帝收回对他的信任这一种可能。一旦他看清这一点,便一定会下手除去这个弱点,尽可能保证手中的权势能永远维持在顶点。”他分析道。
“而天子对他的反对,让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下定了决心。”顺着索冰云的话头,闵郁容飞快地往下接。
“他不会将皇帝交到别人手中的,”点了点头,索冰云气定神闲地说,“再加上他还特意等到我和令狐节度上京之后再动手。所以,我还怀疑,鱼公公对我和泾阳的看法,恐怕不仅仅是外援……”
闵郁容同样想到了这里,她看着游刃有余的索冰云,又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索冰云想说什么。对于鱼元振而言,此事最完美的结果是这样的:于内,皇帝彻底被他控制,而朝中无人怀疑,或者怀疑也无人反抗;对外,则有索冰云这样的盟友声援,压制、吓阻其他藩镇想要以此为借口进京勤王或者干脆起兵造反的打算。
所以,在鱼元振的计划中,泾阳和索冰云,成,则是他压制其余外藩的强援;败,则是上好的替罪羊。没听见云山飞的话么?原本泾阳的牙兵,特意来拜会旧主,而他们那批人,想必早就被鱼公公安排到了适当的位置上。若是鱼公公的计划稍有不谐,难以收场,那么他也只需要将事先的准备抛出来,泾阳军和索冰云便会变得百口莫辩……
不过,正如闵郁容当初取代天子时想象过的一样,只要鱼公公当真动手,他便可以见识一番白日见鬼的画面了。
戏谑的念头一闪而过,闵郁容再度严肃起来,可想而知,鱼元振需要一支强大的藩镇军队,接下来的密会之中,他想必将提出不少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不过威胁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鱼公公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下,闵郁容想,且京中还有另一位节度使,鱼元振并非全无选择的余地。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便只是……
“你不打算让鱼元振的算计得逞。”闵郁容说。这是一个判断,而非问题。
“对,”索冰云简短地点头,“皇帝还是要有的,鱼元振的破绽太明显。”
是的,就如同前世鱼元振囚禁皇帝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样,朝廷中没有人是傻子,即便做得再干净,天子被囚的事情也瞒不住。而鱼元振也不该小看藩镇们的野心,更不该以为索冰云会愿意为他付出泾阳元气大伤的代价。
一时的巅峰让他沉醉,鱼元振终究没有认清,自己手中的权力,并非来自他本人的能力,而是借助了天下人对天子、李家这么多年以来积累起来的不加怀疑的信仰。
计较已定,闵郁容开始低头检查起身上的装束,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劲装,和长安城中的屋瓦分外相配,至于头脸,她自信以她的身手没人能够看清,只是梳了个男子发髻,并没有做任何掩饰。
她腰间别着一把犀皮为鞘的短匕,是她在天子私库里随手拿的,除此之外并无兵器,她看了看玄衣无甲的索冰云,挑剔的眼神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索冰云镇定自若地随她看去。
“内功一直在练吧?那外袍里加一层软甲,也就差强人意了。”闵郁容说,“知道你不喜欢带佩饰,不过这把匕首给你防身,我身为护卫,带一把剑去应当并不过分。”
索冰云点了点头,他有些为难地指了指闵郁容的脸,闵郁容唇边泛起狡黠的弧度,“现成的面具不在手边,不过,闵先生从前用妆粉打扮的手艺,可还没有生疏呢!”她笑着说。
想到他们初见时的场景,索冰云的眼神也不禁温柔了起来……
……
鱼元振亲自将便装前来的索冰云和他的一位随身护卫迎进了会客的小厅。
小厅四面悬着帐子,厅中又广设屏风,不过几十步方圆的室内,只是这些摆设,便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天色已黑,索冰云从侧面的角门走进鱼元振占地广阔的私宅的时候,恰好听见坊门处遥遥传来闭门的鼓点。走入厅内,他环视周围一圈,对于鱼公公的准备周全便再无疑虑。
今夜,鱼元振不想听到他有半个不字。
不过迄今为止,索冰云的表现不仅十分识趣,更是诚意十足。他一没有耽搁,二没有对鱼元振派去的人多方盘问,三则只带来一位身形瘦弱的护卫——这都让鱼元振省下了不少手脚。
暂时,鱼元振没有看出发动后手的必要。
右手亲近地把住索冰云的小臂,鱼元振将索冰云向厅内拉去,那里已经摆上了佳肴和美酒,静待着今夜的宾主享用。
厅中门户洞开,仲秋时节的爽风吹动厅中的灯烛和帷帐,露出几只藏得不甚周到的靴子,和暗芒微露的铁器。
索冰云视而不见,鱼元振也恍若未觉,就连厅内“唯一”一位护卫,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大惊小怪,影响室内和谐的氛围。此时,宾主二人已经在厅内的矮几边对坐,对视一眼,他们二人便知道可以省去无谓的寒暄和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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