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这件事难道还有入山探查的必要么?陈明佐停下了手中的敲击,他在心底做着更进一步的权衡,那两个校尉不能丢下,但为了以防万一,折回岢县的路上要和大队分开上路。虽然从那个叫石护儿的杂役的供词来看,他后来也用野果子的汁水涂抹在神君的神主上,但他却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也许这位神君的性情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
即便心底已经信了,陈明佐也不会像段星楠一般失态,正在他准备开口和对方商议返回事宜的当口,帐篷外突然传来忽远忽近的说话声。
“山君的吩咐不是如此,葛先生万勿莽撞!”这是个苍老的男声,说完“他”还使劲喘了两口气,嘶哑的气声清晰得仿佛在两人头顶响起。
段星楠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瞪着帐篷顶部,他双眼怒张,陈明佐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凸出的双眼中鲜红的血丝。
“你才管不着我呢!”被称作葛先生的另一位却有着孩童般天真的嗓音,但“他”话中的暗示却让此处两位听众不寒而栗,“我的索子已经打上了,便没有放开的道理!孩儿们的一口血食罢了,山君才不会在意呢!”
段星楠还立在原地,此时陈明佐方才无声地站起,他几步走到帐篷入口边,掀起帘子向外望了一眼——除了远处一无所觉的护卫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段星楠已是脸色铁青,他的右手握住了腰刀的刀柄。
“畸松你莫开口,这砀山里,除了山君之外,还没人敢和我较劲呢!坏了我的好事,等我回去便扒了你那层千年老树皮!”像是正在靠近这间帐篷,葛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葛先生三思啊!”被称作畸松的声音又喘息了两声,“你那孩儿藤子母索若是被你一口气收了,遭殃的可不只是犯下冒渎大罪的那一名凡人而已啊!”
中军帐内不过草草铺设,帐内连屏风都没有一扇,一切都一览无余,陈明佐的目光在帐篷的立柱和桌案、胡床,以及角落中的矮柜之间来回审视,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想向段星楠示意一同向帐外探探,但却见段星楠好像已经吓得呆了,并未注意到他的眼色。
“嗯哼~那是当然!”葛先生的声音尤其得意,“送上门来的新鲜血食,歪脖子树你可别说你不馋!所有和那个死人接触过的活人都已经被我的索子拴上了,然后活人又接触活人~只要他们还在这砀山方圆百里之内,我要他们死就死,要他们半死就半死,你说好玩不好玩儿?嘻嘻!”
陈明佐脸色一黑,他上前就要直接将段星楠拉出帐篷,但段星楠却突然动了,他的右手松开刀柄,左手挥开陈明佐的手臂,反手死死抠住自己的领口,仿佛正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套上了他的颈子。
陈明佐不敢耽搁,正欲伸手,而段星楠身子一歪,令陈明佐的右手又捞了一个空。砰地一声,段星楠整个人便侧躺在地,全身痉挛,口边还溢出一阵阵的白沫。
段星楠无助的抽搐之中,不知是精怪还是妖鬼的对话声还在传来,像是正在走远,他们的声音已经有些飘忽。“葛先生!山君虽未明言,但他老人家一向是不喜和凡人有太多纠缠的!若是先生闹出的动静大了,岂不反倒打搅了山君清修?”
知道葛先生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便决定了自己这一行人的生死,陈明佐顾不上倒地的段星楠,他凝神细听。
“老褶子!你好大胆子,拿山君来压我!”陈明佐心中一沉,“……哼!难道就你懂得山君的心思?老子干什么都全凭自己高兴,要你管?”这句话看似硬气,实则已经留有余地,陈明佐闻言便是一松。
畸松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应当也听出了葛先生只是嘴上不服软,实则已经改变了主意,“……凡人浊气太重,先生随便捡两个吃吃也就罢了吧。”之后的话语便有些听不分明,陈明佐恍惚只是分辨出“白耗灵力”、“闹肚子”、和“麻烦”这几声。
等了又等,帐篷外便只传来枝叶被山风吹得摇荡的飒飒声,营地中嘈杂的动静更是模糊,陈明佐终于长舒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觉,从段星楠倒地时起,自己便一直忘记了呼吸。
想起脚底躺着的段星楠已许久没有动静,陈明佐将中军帐的帘子一掀,朝外大喊:“来人!快将许医师叫来!”
帐外一名亲卫领命而去,陈明佐一刻不停,招手示意亲自为中军帐站岗护卫的贺孚上前。待贺孚三两步在他身前站定,陈明佐才小声而清晰地说:“不许惊扰鱼公公,你去亲自传令,收拾营帐,即刻启程,返回岢县!”
贺孚知道有大事发生,不敢怠慢,正要领命而去,却听见陈公公又补充道:“葛图和金复川那个小队留在最后,大队走了再让他们自己跟上。这里的驿丞一家,走前处理掉,手脚干净点。”
贺孚头皮一麻,他不可能误会“处理掉”的意思,驿丞虽然也是领着朝廷一份俸禄的吏员,但被神策军私刑处理了也没什么……但陈公公这个命令背后的含义令他脊背发麻,如果灭掉驿丞一家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那么模模糊糊听了个影子的自己,是否也在处理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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