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郁容对此并不在意,她继续留意着帐篷外的动静,在她身后两人的屏气凝神之中,她终于认为时机已到,向身后挥了挥手,便一马当先,向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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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孚目送着最后一队民夫跟在车马后离开,他筋肉虬结的面庞一抽,向重新变得和野地没什么区别的营盘中走去。
身处群山之间,哪怕是暑热正盛的六月,贺孚也只觉得一阵阵的森冷。想到整座营地中除他自己之外,便只有他将要亲手处决的两名活口和他派去看守他们的亲信护卫梁武子,贺孚更觉得身周环境说不出地安静。
葛图和金复川被他打发回驿站收拾那一头的场面了,不光那儿还有个死人要埋,鱼公公的摆设更是不能丢着不管,这一场算是白折腾了。但好消息也不是没有,至少山里大抵是不用再去,少绕些路也好早日到达泾阳。
从他亲手拿下金复川开始,整件事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而后头发生的一切都说明,所有的不对劲都在于——葛图他们第一次进山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重要,但贺孚一点都不想知道。
陈明佐的果断处置说明了一切。贺孚这个队正不是白当的,哪怕他的脑子并不多么灵光,也不大会讨好上司,但单单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一点,便足够他在陪戎校尉上稳稳坐住了。
一听到灭口的命令,贺孚便知道又是自己当好聋子和哑子的时候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将任务完成得尽可能的安静——哪怕那只是他当时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灭口的命令是从鱼公公那儿得到的,贺孚绝不会想这么多,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一路上被献上的各色美人最后都去了哪里。所以他和他老大段星楠不同,他从不主动向鱼公公跟前凑。
但那位小陈公公和他师父不一样,虽然是在出京之后贺孚才和陈明佐有过接触,但他武人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心里没有那股子嗜血的劲头,不会无故杀人。
只带着梁武子一人,他先去处理了没被带到营中的那位老妇,再用梁武子替下先前看守驿丞和杂役的护卫,严令闲杂人等不许靠近那附近之后,他才亲自去打理拔营事宜。顺便还给葛图和金复川提前交代了一声他们之后的任务。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贺孚沉重地想,最后处置完那两个活口便可以告一段落,希望不要再出什么纰漏。
临时充作关押地点的帐篷在营地原本的西北角,那里较为靠近砀山,地势不如营地其他部分那么平坦,以他现在选择的路线,不走到极靠近的地方,贺孚是看不见那边的情况的。即便知道这么大的平地在附近已是难得,他心中不免也有些烦躁。
转过一道低矮的山梁,贺孚视野便是一开,孤零零的帐篷边,一个身披软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那人不是梁武子!
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贺孚心里却是一沉,事情果然不会那么顺利。他面色如水,脚下踩着不紧不慢的步点向那边走去,但右手已扶上了腰刀的刀柄,
贺孚已经来到了那人背后,噌地一声,他抽出了腰刀向前挥去,虽然疑惑那人的毫无反应,但他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距离上失手。
厚脊的直刀被他挥舞出了凄厉的破风声,贺孚曾经不知多少次目睹他对面的敌人在自己这样一刀之后连面孔都被一分为二、翻出狰狞的皮肉甚至骨茬,但今天注定不是他的幸运日。
因为他的对手是闵郁容,她拥有一套他从未见识过的身法。
闵郁容将张驿丞和石护儿顺利带出营地之后便让他们在山中躲好,而她自己一转身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她在这里等待迟早前来灭口的人,并以“毫无防备”的后背引诱着来人抢先出手。
而贺孚的行为确实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清风诀暗潜时形同鬼魅的长处已被闵郁容反复利用,面对贺孚杀气腾腾的一刀,她再次一拧身、一旋踵,如翩然起舞一般,她从贺孚大开大合的刀影下从容地避了过去。
闵郁容此时前所未有地冷静,死生一线的感觉刺激着她,眼前的一切都像正在无限拉长,虽然只有一套清风诀在身,闵郁容心中却并无丝毫畏惧,她一边避开贺孚老辣的出手,一边在心内谨慎计算自己一击必杀的机会。
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
贺孚一刀失手,心中惊疑却并不服气,他觉得对方刚才跳舞一般的动作实在是全凭运气,自己只要再紧逼一步,对方就要束手就擒。于是他气势更盛,整个人如泰山压顶一般,向闵郁容合身扑去。
但这正中闵郁容的下怀。
她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蜷作一团,自贺孚腋下的空隙中游鱼般钻到了他的背后,紧接着她的身形便迅速地伸展,钉子般扎在原地飞快地一旋,舒展的右手便柔韧地从背后攀上了贺孚的脖子。
感到自己颈间那一点凉意的瞬间,贺孚只觉得寒意顺着他的脊背滚滚而落,脑中大喊不妙,但一时之间,他向前扑出的势头已经连自己都止不住。
和刚才旋转的方向相反,闵郁容右手中一点寒芒闪过,她脚下不停,整个人便如同一道微型的龙卷,眨眼之间,便离开了贺孚背后一射之地。
闵郁容的身后,贺孚却是一个踉跄,他魁梧的身躯先是向前一躬,又直立而起,突然得没有任何预兆,“噗呲——”的喷溅声中,一腔鲜红的颈血从他颌下喷薄而出,将他飞速模糊的视野也染做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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