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非凡的待客之礼也许只有非凡之人才能处之泰然了。闵郁容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终于将目光转向隔世再见的索冰云,只一眼,她便安定下来,心中再无半点紧张的情绪。
玄衫无甲,腰间革带的收束之下,更显出索冰云于武人之中并不健硕的身材,但闵郁容却知道这副身躯弯弓射箭时的模样,和他行动之间的卓然风姿;他有着一对剑眉,其下是微带倦意的双眸,看来今日也是诸事缠身的一日;再沿着秀挺的鼻梁向下,淡色的嘴唇略微抿起,肩线绷直,这都说明了主人此时郑重的态度。
索帅还是和从前一样,闵郁容想,即便离他们上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已经是六年多之前的事了,再次找回熟悉的感觉也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于是在索冰云审慎的目光之中,闵郁容不自觉地笑了,她像是重回故里的游子,惊喜地发现幼时嬉戏过的水塘还一如往常。她的微笑之中,既有对曾经的自己的怀缅,又有对世事竟能如此厚待自己的感激,更有对眼前之人的敬重。
如此厚重的感情不知从何而来,索冰云几乎不能承受,他自小便知道最应当警惕没有来由的好意,但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便是对来人极大的残忍。
看出索冰云眼底那一丝无措,闵郁容主动打断了两人之间对视的目光,她习惯了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索帅,此时见到他的另一面,反倒令她自己也不自在起来。
索冰云也仿佛突然回神,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问:“先生此来泾阳,可是专程对冰云有所见教?”
闵郁容看了看索冰云身后的李彦来,不意外地发现他也竖起了耳朵,说实话,闵郁容并不想在这位“帅府参军”的审视之下完全坦诚自己。这却不是信不过他,只能说是李彦来教训有方,令她在他面前总是习惯性地运用起他教导过的套话技巧来。可她当然不想对索帅这样。
索冰云却误会了闵郁容的这一眼,他能够理解对方的迟疑。毕竟他是知道李彦来的,在他进门之前,李彦来八成便是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只是用他冷冰冰的视线打量着对方,这不把人看得拂袖而去,已经是对方涵养惊人了。
也不怪晏宁说起李彦来的“招待”来,是那种语气。
既然如此,索冰云便转而提议道:“是冰云失礼了,望先生体谅冰云招待不周。夜露深重,此处不是待客之所,先生想必有话要说,不妨随冰云移步书房吧。”
见闵郁容已经点头站起,索冰云也起身向李彦来说:“季章今日辛苦,可以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李彦来闻声而退,连眼角都没有留给两人一个。也不知他从今日这一番诡异的往来之中看出了什么,总归闵郁容是不会小觑他的。
再无外人在场,闵郁容心神一松,她开口对索冰云说了他们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晏大夫也在书房吧?今日会面之时,我言语之中对他多有冒犯,但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他不要介意。”
索冰云在前引路,他对于客人分外熟稔的语气还有些不惯,便只是答道:“先生多虑了。”
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闵郁容已经多年没有从索帅口中听闻了,她动作之间便是一顿,随即便自失地一笑,知道自己尚且妾身未明,便也不再多话,只是静静地跟在索冰云身后,向帅府书房走去。
☆、第16章、花开花落
对于怎样才能让索冰云相信自己,闵郁容想过很多。
就像是对薛云或是晏宁一般,用一些隐秘之事来取信于他,她不是做不到;又或者使出她借由天仙宝卷能够施展的诸般手段,甚至耍猴一般耍两手身法剑术,让他对她的本领心服口服;再或者是欺负索帅不如她一般知道后世之事,用心计话术为他分辨局势,点明他的志向,让他将自己引为知己……
这些她都想过,但都被她果断放弃了。
她只想对索帅实话实说,她也只能对他实话实说。
……
书房中,闵郁容和索冰云相对而坐。
闵郁容当然不是第一次来索帅的书房,重新回到这里,她也不是不怀念的,自从自己决意要报答索帅的救命之恩、恳求他让自己加入秘府牙帐之后,她便再没有来过这间书房。闵郁容毫不遮掩的怀缅之情,当然也体现在了她进入书房之后的一举一动之中。
索冰云将种种疑惑记在心里,他没有忘记对面这位闵玉,是位能够一言戳破自己心事的非凡之人。
见闵玉迟迟不肯开口的样子,索冰云便直截了当地道:“先生的投效之意,冰云听说了,但冰云尚有一问,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闵郁容扬眉一笑,格外温和,她也当即答道:“索帅不必叫我先生,玉担当不起。索帅想必是想问玉是如何得知,索帅正在考虑重归朝廷一事的吧?”
当面听闻对方说出这一句话,索冰云神色如常,反倒是对方自然而然将自己称为“索帅”的行为,让他更加在意。
但他只是点了点头。
闵郁容看了眼坐得不远不近的晏宁,见他面上虽然不显,但也竖起了耳朵,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索帅也没能体贴地出声把他赶走。没奈何,她只好敛容正色,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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