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见云山飞依旧垂首恭立,程应安又说:“可山飞在君将军出事前,便笃定本将这里是有人设计。这让本将有些好奇,不知山飞的疑心,是因何而起呢?”
捻着胡须的右手停住了,程应安笑得格外亲切。
“既然将军垂问,那么山飞也不隐瞒。”似是对程应安眼中的精光毫无所觉,云山飞对答如流,但内容却绝不平常,“郎君让将军去节度使府一趟。”
在这泾阳军中,若是不提名姓的说起郎君,指的便是主帅索定岚之子。听见云山飞的回答,程应安不惊不怒,只是沉吟片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既是郎君相召,某敢不奉命?”
☆、第19章、节度府参军事
泾阳军节度使府中,不声不响地多了一位参军事。
这位参军姓闵名玉,表字之仪,麟州人士。据说他年方弱冠,却文武皆能,虽有些弱不胜衣、眉目疏淡,但这在金戈之气浓厚的节度府中,却别有一番文秀知礼的书生风度。
册封的中使未至,按理说节度使府是该封上节度金印、锁起节楼节堂,也不再与其他衙门、军帐有公文往来,但方镇之中规矩废弛,就连主管民政的观察使司衙门都管不了本地的租、庸、调,这些禁令,更是早就无人严守了。
于是闵玉这样官秩从八品下的节度使府参军事,不经征调、任命,竟也能堂而皇之地就任帅府椽属了。
坐在节度使府外衙的公署之中,闵郁容一想到自己和李彦来正是平级同僚,就让她感到一阵荒谬。
好在她和李彦来不必打太多交道。
门帘一动,一个人影闪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看着李彦来那张貌不惊人的脸,闵郁容在心里默默地纠正道:好吧,是此事过后,她和李彦来便不必打太多交道了。
“之仪仿佛对我有意见。”李彦来走到闵郁容身后,冷不丁地说。
“季章说笑了,呵呵。”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闵郁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她盲目地向门外一望,却恰见几个人影正在向这边走来,连忙道:“正主来了,一会还要劳烦季章了。”
正事当前,李彦来便只是看了闵郁容一眼。他点了点头,默默走到角落中一方案几后坐下,又铺开宣纸,执起笔管在磨好的一池浓墨中蘸了蘸,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闵郁容上前打起门帘,却没有出外相迎,显得架子极大。
索冰云亲自引着两位客人向这边行来,入得帘中,他先向闵郁容点了点头,又转身向他带来的客人道:“程叔便由这位闵参军招待吧,君叔父那边,他受伤不便,冰云须得亲自去看看。”见程应安面露狐疑之色,索冰云索性挑明了道:“之仪一会要说的便是冰云会和君叔父说的,程叔不必顾虑,他的意思就是冰云的意思。”
索冰云伸手一引,程应安便见那位闵玉应声一笑,若非此时生死操之人手的局面,他恐怕还真能从中看出温润如玉来。
来之前,程应安对局势的估计还是很乐观的,哪怕他刚发觉自己看好的副将正是索冰云的人手,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自己下了毒。
不过既然自己没有当场暴毙,那么就说明索冰云不过是想吓住自己,实则并不敢冒井钺旅全军大乱的风险。还想着自己能主动归顺,将整个井钺旅全盘献上罢了。
想清楚这一点的时候,程应安便在心内为索冰云下了断语:心慈手软。正所谓慈不掌兵,一个牙兵都还没握在手里,就开始心疼损失起来,那不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程应安就算是白领了这么多年的兵、白打了这些年的仗!程应安心想:兄长当年何等气概,身后承继之人,绝不能是个优柔寡断之辈。
此次节度使府之行,程应安自认是毫无危险的。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自己若是被索冰云在节度使府内干掉,那么他也别想轻易控制乱成一团的井钺旅,更何况自己还特地把已经混到副将位置的“内鬼”带在了身边。
可惜这小子竟非优柔寡断之人,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在走来的路上,索冰云三言两语便颠覆了自己对他的看法,这小子何止不优柔寡断,他简直就是心狠手辣!
索冰云请他过来,确实是为了说服他主动归顺,但他拿出来威胁程应安的,却并非他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泾阳军所有牙兵的存亡!
正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程应安万万没有想到,索冰云何止半分不顾惜井钺一旅人马,他简直是不惮于让整个泾阳都血、流、成、河。诚然,若是程应安暴亡,那么井钺旅一定会鼓噪生事,他们倒也不是有这么忠于程应安,会一心为他报仇——不,他们在索定岚死后都可以枉顾他的意志,又怎么会忠于程应安呢?他们只不过是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恐慌罢了。这个年头,但凡有点追求的一方节度,谁不想培植自己的嫡系军队?而他们这些已经被打上了“旧人”标签的队伍,若是跟随的主将没有成功,或是站错了队,那今后便再不会有出头之日了。而井钺旅隶属牙兵,一向是待遇最好、地位最高的,一朝从云端跌落,要想他们心平气和地接受,那是不可能的……
可井钺兵士们的怒火,有没有可能被索冰云操纵呢?如果在走进节度使府之前问程应安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答:没有。但现在他知道索冰云给出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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