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段星楠在心里点了点头,对于泾阳军中的内情已经有了判断,看来索冰云难以占据上风,此去府城,恐怕还有好一场热闹要看。
那么便更要探明各派分野,才好隔岸观火。想到这里,段星楠当即便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庞,和官秩低他六级的蔡隽称兄道弟起来。“蔡御侮何必如此拘束?之前本将仿佛听闻蔡御侮雅号博戏?正巧本将也性耽于此,路上却不好尽兴,既已经到了泾阳地界,可非得叨扰主人家几局、好好畅怀一次不可!不知蔡御侮可否愿意奉陪呀?”
若说是别的,蔡隽还能记得“谨慎”二字,唯有听见“博戏”,他连娘老子都能忘在一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骰子在色盆中来回滚动的叮咚声响,蔡隽舔了舔唇,露出了此道中人都懂的欣慰神情,手腕一抖,两枚骨骰便到了手心,他腰板一挺,拱手道:“原来段将军也有这个瘾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卑职自然要让段将军尽兴!将军请随我来!”
蔡隽右手一引,也不等段星楠回话,便昂首阔步,径直向他刚出来没多久的安乐窝方向行去了。
段星楠在他身后微微摇首,对于将这种人视为心腹的索冰云,心中评价更低了。
……
段星楠醒眼观醉人,几把樗蒲下来,他便把泾阳军现下的情形摸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他便觉得索冰云必死无疑。
首先,驻扎在峦山关的这一营所属的豹骑旅,现在正权领着旅率一职的,正是泾阳军中一位姓高的军头的儿子。那么根据自己之前的判断,那位高将军以及他的长子,想必正是索冰云阵营中两员举足轻重的大将。
而就在前几日,府城传来消息,那位高昭武已经死了。
据说是死于旧疾发作,但看蔡隽说起此事之时支支吾吾的样子,其中想必还有些不便明言之处。
那位高昭武临死之前,正当着泾阳道观察使和泾阳军中另一位昭武校尉的面,和索冰云敲定了将手中兵权全盘上交的计划。这便和段星楠之前的判断合上了,这位高昭武高密,果然正是一位一心支持索冰云的忠臣,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索性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将筹码全盘交到索冰云手中。
说交兵便交兵,索定岚在泾阳军中的人望,果然不容小觑。
在心中调高了对索冰云实力的估计,段星楠再探听下去又发现,这位高昭武生前,在军中广结善缘、名声极好,手中又握住了整个泾阳军中三分之一的兵力。想必正是因为他的一力帮扶,之前方才没有闹出半点乱子来,可现在他却一命呜呼了。
这位高昭武的死,也许正是索冰云病急乱投医的原因。
推断到这里,段星楠还觉得索冰云的胜算不小,但之后他对索冰云的看法便一路走低。
在段星楠的推测中,索冰云继任节度使最大的阻力,应当来自于他父亲生前留下的牙兵。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等事,自古以来便不稀奇,想让领着牙兵的宿将们相信还会得到同样的重用,索冰云可不能仅靠着空口白牙。但若是索冰云真的拿出了种种好处,别人不说,他全心仰赖的高密高昭武可会毫无怨言?
所以段星楠是觉得索冰云没可能收服他父亲留下的牙兵的。
既然如此,那么在得到高密手中那一旅外营兵之后,索冰云的下一步无非是将驻扎在外城的军队调进城内,好镇住那两位悍将,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可是事情的发展竟全然相反!
府城之中的事情蔡隽知道的不多,但他既然早早就在这峦山关镇守,又在最近接到命令要为索冰云向朝廷来的天使好好鼓吹一番(这应当是蔡隽直接从他直属上司,高密之子那里接到的密令),那么索冰云一定还没有将泾阳军上下通通收入囊中(就算没有蔡隽等在这里,段星楠也不会相信索冰云能做到这一点的),于是可想而知,府城中即便不是剑拔弩张,也该是一触即发才是。
可索冰云现在在做什么?他竟然在牙兵中大张旗鼓地选拔亲卫!而两位牙兵的指挥官们,竟也对这种公然削弱自己兵力的行为毫无怨言!他们不仅没有被索冰云激怒,反倒还帮着张罗,据说送出了好多积年执戟的老兵,何止浑不在意,简直要披红挂彩、敲锣打鼓了!
蔡隽谈起这些被选中的军士,语气之中还颇为羡慕。身为主帅亲卫,待遇如何他想都想不出来!看看原本那一营亲卫,中垒步兵、金弓飞骑威名何等响亮?过的可是金银堆出来的日子,虽说他们时常要跟着老帅上战场,但肯定也是跟在老帅身边,中军重地,怎么也不会有太多危险的。
且不说蔡隽的想象有多少真实,总之段星楠是听明白了,索冰云兴许是将亲卫之位拿出来收买人心了。
饮鸩止渴,对此,段星楠在心中大摇其头,他假假也是一军主将,虽然从未真刀真枪拼杀过,但也是家学渊源,于带兵之道上很有些心得体会。一味讨好手下,而不知道恩威并施,一旦主将不能满足手底人日益庞大的胃口,他便会被手下人毫不犹豫地抛弃。
而真的会被亲卫之位诱惑,令两位牙兵将领都感到不能阻拦,那么泾阳军两旅牙兵的凝聚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唉,看来这泾阳军的内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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