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李彦来在亲身体会过他新同僚的手段之后,心中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又是如何恍然大悟,单说此时处理完接任之后一应表面工作的索冰云,他同样也从新选出来的那一营亲卫身上,想到了鱼元振、鱼公公。
这一营亲卫随着鱼元振上京之后,泾阳的立场在所有人眼中便昭然若揭了。
如此急不可耐、早早勾结,索冰云领着的泾阳军,正是祸国殃民的阉党。
不过这名声对索冰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那群远在长安城中的朱紫高官们,即便捏着鼻子,也要在鱼元振更加煊赫的声威下低头——他们都不是韦不疑,会选在内宦们如日中天的时候顶撞他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泾阳军所处的内外环境都将迎来一段平稳的时期,索冰云便可以放心地利用这段时间在泾阳之内大展拳脚。
索冰云对泾阳军的整编已经开始了,以结盟和高升为名,他衷心希望无限繁华的长安城以及天子宠臣的嫡系护卫的金光,多少能够闪花那些人的眼睛。只要顺利送走鱼元振,牙兵中的整编便等同于已经完成了一半。至于余下还在程应安和君飞翰手中的八营兵力,该如何甄别遴选,他早已有了腹案,只等送走鱼元振……
正想到这里,索冰云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节度使府外衙膳堂,他脚步一顿,一眼便望见,明亮宽敞的大堂之内,正坐着一个秀丽文雅的身影。
索冰云迟疑了一瞬,才重新迈开脚步,向那个身影独坐的方向走去。
膳堂花的是帅府公廨钱,本来便是幕僚们月俸的一部分。不管是官身还是吏员,在饭堂中一律一视同仁,不需按上下之别行礼,连待遇也都是当日的份例饭菜和胡人式样的高脚桌凳。如果哪位大老爷觉得有辱斯文,那便请自己遣人打了饭菜回自己的公事房单吃。
这样一刀切的粗放规矩,都是索定岚定下的,想必这是他嫌麻烦且并不将自己幕府之中的读书人另眼看待的缘故。
闵郁容上辈子光在后院里打转,对帅府伙食唯一熟悉的只有后院中各位闲得发慌的美人们的手艺,那倒确实是各有千秋、既开眼界又饱口福。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她又跑去李彦来的秘府里咬牙受训,心里打定的都是卖命的主意,更不会在意吃用。这辈子身份一变,骗来一身官袍,才发现有了品级就是不一样,既给发钱,还有人管吃管住,出门在外也有驿站可用。
要早有这易容改扮的手艺,她上辈子又怎么会被逼到只能将注都押在何训这种货色身上的地步呢?
摇摇头挥散了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闵郁容发现自己对面的空位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正是直奔这里坐下的索冰云。
闵郁容一愣便恢复了正常,她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只是在想:看来膳堂这儿确实不讲究身份之别。而原本在她身边几张桌子边坐着的几位胡子一大把的记室文书们,只她一走神的工夫,便匆匆放下杯箸,此时只能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了——也不知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是因为不能接受不行礼而与长官同坐,还是单纯因为不愿意和上司一道用饭?
恐怕还是后一项居多吧,闵郁容心中一阵哭笑不得,她突然体会到了索冰云在这些人心目中冷峻威严的形象,也许索帅来膳堂用饭也是极稀罕的?又或者是每次他来便会发生类似的场面?
在心里耸了耸肩,闵郁容可没有类似的心理负担,她笑着说:“阿弟不在,我便跑来衙门蹭饭了,索帅不介意吧?”
索冰云的眉眼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只觉得听她说闲话都特别有意思,“之仪说笑了。”但自己的回话却只能这样干巴巴,“令弟不在?可是有事?”
阿石和鱼、陈二人的纠葛,索帅是知道的,怕索冰云多想,闵郁容忙肃容答道:“却也不是,不过是怕他冲撞了贵人,我前日已经让他避出城外去了。”
闵郁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石护儿绝不可能擅自对那两位出手。她既已向索冰云做出保证,便绝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纰漏。
索冰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又像是在疑心对方,他懊恼于自己的笨拙,便干脆闭口不言,只点了点头。
索冰云一沉默,周边的空气骤然变得有些凝重。于是膳堂之中,仅存的坐在远处角落中的几位武人打扮的年轻小校,也因为一直偷偷注意着这边而心生不妙,互相打了几个不着痕迹的眼色,便整齐划一地端起没吃完的盘子跑了。
既是讨好人的舞姬出身,又做了多年时刻察言观色的探子,闵郁容不过是不习惯在面对索冰云的时候也用上这些心思手段,但若是真的有心求解,蹦出结论的过程简直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于是索冰云便眼睁睁看着闵郁容的脸上,先是在众人跑掉的时候露出些哭笑不得的神情,紧接着,她略微扬起的嘴角登时僵在原处,一闪而逝的疑惑之后,伪装过的疏淡眉眼蓦地张大,然后她的“脸色”便极其难看起来。
索冰云心中倏地往下沉,果然便听闵郁容用有些艰涩的声音说:“索帅原来是、是这么想的?可、可这、可是,但,”结巴了半天,闵郁容都没能说完后半句话。
闵郁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更何况上辈子她最后几年一心钻研的,无非就是怎么勾引男人,怎么从他们的眼角眉梢、一举一动之中看出他们的心思、欲求,再以此操纵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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