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正欲询问,广寒却先发制人地拽住莫愁的胳膊,就要把她拖出去。可妙真的符咒犹如一堵无形地结界墙,困得广寒动弹不得。
他只能狠命地推着莫愁, “你不能放血救人!你失血已经太多了, 怎么可以再放血呢!”
莫愁能够感觉广寒的身体在开始颤抖,灵力像脱缰了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奔腾着外泄。莫愁扭过头看向一脸神色自如的妙真, 道,“上人,您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怎的就不能饶恕这么一个偷听的小妖呢?”
妙真眯着眼,看着地上的广寒,“树木成精,与人类修行,本无二异。那日我见你身化藤条以救人,知你心有善念,还盼你日后能修得正果。可今日你形迹可疑在先,又无理阻拦莫愁救人。你千百年化人形,知喜悲,当悟得生而不易。如今见死不救,枉顾你修行至此。如此看来,不若散去了你的精魄得好!”
广寒讥诮着冷笑道,“那上人修炼至此,凭着几分道行,便无端毁人修行,就是大善了?我因缘际会,有今日之修行,唯心里所想一人,唯心中所执一念。天地苍生与我何干,我生而为守护莫愁,死亦是为守护莫愁。我没修过那慈悲道,也生不出菩萨心!”
莫愁一个头两个大,她本就因为清明的伤势惶惶不安,如今还要为这死轴的一人一妖断官司,不免烦躁起来。莫愁果断地从腰间掏出匕首,毫不吝惜地顺着刚刚愈合的伤口划开,一股献血喷涌而出。
“行了都别争了,我心意已决,一定得救清明。上人犯不着和一个口无遮拦的小妖精较劲。若我就在此耗着,血淌干了也救不了人,上人不觉得罪过么?莫愁唯有一事相求,若最后的最后,莫愁仍未救得了清明。请上人不必念及我的感受,送清明安静地上路。切不要让他做活尸。”
说罢,莫愁拖着滴血的胳膊向三清殿内跑去。妙真亦知道孰轻孰重,宽袂一挥,撤去了结界,只留下已然溃不成形的广寒一句“好自为之”。
三清殿里,血疙瘩一般的谢清明安静地躺在地上,莫愁透过谢清明脸上破裂的伤口和斑斑的血迹,感觉他好像皱着眉,不知是疼的,还是梦见了什么。
她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跪在旁边,拼命地压着胳膊往外挤血。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莫愁也不知道。先前被放了那么一大盆子,要是普通人,早就奈何桥上重投胎去了。可她没死,并不代表她有足够的血量。
谢清明开始疯狂地哆嗦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的身体下传来,不多时,藏在血肉之中,犄角旮旯里的黑虫子开始蛹动开来,逃命似的往外钻。
莫愁猛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让血液流得更快一些。就在这一刻,莫愁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尘世的恩恩怨怨,也没有与谢清明的情情爱爱。
她只是本能地,机械地放着血,她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谢清明痛苦的神色。
终于,挤不出来一滴血了。终于,莫愁蜷缩着跌倒在谢清明的身体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妙真轻叹一口气,侧身看向苏剌,“这二人,皆是奇人。若能度过此关,倒能成为一段不朽的佳话。”
言罢,妙真从怀中掏出两粒稳魂丹药,一颗放进了谢清明的口中,正欲掀开莫愁,给她喂下。突然一不小心,碰到了莫愁手臂处的伤口。
昏迷中的莫愁还是感觉到了疼,小手激灵一下,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妙真是个眼尖的,只那么一瞥,便看见莫愁攥紧了的手心处,隐约漏出一块不甚规则的胎记。
苏剌惊讶地发现,她百余年来唯一崇敬的人,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妙真上人,在看见莫愁手心处的胎记的一刹那,惊得差点蹦了起来。
虽然妙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眼角眉梢仍然有着那么一丝并不易察觉的颤动。
她歪过头看向苏剌,“你知道,她手心的胎记是什么样子的么?”
苏剌与莫愁相识也不过十数天,对她所知也是一知半解,摇了摇头。
妙真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决定硬生生掰开莫愁的手,一探究竟。
广寒见妙真决定动粗,怒喝道,“你想干什么?放开她!”
只是双脚还未离地,半蹲着的妙真毫不在乎地一挥拂尘,一道屏障直接把广寒隔绝开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莫愁的手心,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记得跳脚的广寒。
及至五根青葱玉指都被掰开,瓷白的手心里显现出一条纤细小蛇般的胎记,血红血红的,甚是扎眼。
妙真一改往日的神态,惊喜交加之时,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满脸喜色,一会看向莫愁的手心,一会看向从旁站立的苏剌。
她放肆的笑着,这笑里带着释然,带着惊喜,带着惴惴不安,带着一屋子人一脑门子的雾水……
苏剌终于开了口,“上人,您怎么了?”
妙真一面擦着眼角噙着的泪水,一面缓和着自己的情绪。半晌,她低头看向莫愁的小脸,又侧过身子,望向一脸茫然的广寒,问道,“你知道,她这胎记是怎么来的?”
广寒本能地不喜欢妙真,自然不咸不淡的也没什么好气。
“胎记怎么来的?生下来就有才叫胎记。我一个树精都知道,难道你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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