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孟婆汤有免疫_语燚【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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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明如释重负地回了后院,阑倌已经牵好了马等着了。

  谢清明一愣,阑倌道,“公子,这世上很少有人因为做了什么荒唐事而后悔终身的。真正后悔的,都是没去做的人。”

  谢清明接过马和佩剑,正要拒绝披上的藏蓝斗篷,但转眼看见阑倌一脸的赤诚,也不好扫他兴,便坦然接受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谢清明一路策马,不敢走主要街道,可饶是平日里冷清的街巷,今日也免不了万家灯火的景象。孩童你追我逐地争抢着节日的糖果,忽然一团火树银花轰然炸开,照亮黯淡的天际,更吹落,繁星如雨。

  一路繁花盛景,一路纸醉金迷。景阳城是边关要镇,和平时代成了沟通西域最重要的通商集市。胡人,中原人,西洋人,一齐载歌载舞,一齐觥筹交错,一齐不知今夕何夕。谢清明都有些搞不懂了,今夜不该赏月么,弄这漫天通明的劳什子,不是煞风景么?

  策马而行,狂风呼啸在耳畔颈旁,没来由地他竟与这光怪陆离的世间生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明明父母双全出身富贵,明明来路顺遂得不能再顺遂。可压抑在胸腔的孤独感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冻僵的脸上不知能不能扯出一丝自嘲的冷笑,非要找个莫须有的知己,还真是温饱之后生出来的矫揉造作。

  越到河畔,越发冷清,秋夜厚重的水雾黏腻地笼罩着蜿蜒而来的河水,皎洁如盘的月亮也好似笼上了一层薄纱。莫愁站在人群最后,因为个子矮,只能看到一片通红的背影。

  这身水正教的红斗篷说来真是鸡肋,走起路来总是自己踩自己,薄得挡不住一点寒风。可偏偏不透气,捂得身上发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领口偶尔灌进来一丝风,都让人一个劲打寒颤。

  可莫愁看前前后后的人,没一个像自己这般缩头缩脑的哆嗦,便只能咬着牙硬生生挺着。她也好奇,这些人个顶个的形销骨立,个顶个的瘦弱不堪,怎么还这么不怕冷?不得不说,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

  中秋本是团圆夜,据说晚上已经离家几年的裘家大少爷裘致远也会回来吃团圆饭,可莫愁为了探进这坑人害人的邪教,只好撒谎说病了,偷偷跑到这能把人冻成冰坨的河畔,等着这莫名其妙的集会。莫愁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受这份闲罪。

  良久,黑雾蒙蒙的江面上隐约泛起一丝渔火,时晦时明。那光线晕染开一环由远及近的光圈,桨声传来,在黯黯的水波里,逗起层层涟漪。

  莫愁雾里看花,看不清那朦朦胧胧的荒江野渡。

  唯有那河面上如梦幻一般令人眩晕的灯火,映着皎洁月色,慢慢向岸边靠来。她想靠前一些,也好看得真切,却被旁边一个红衣女子拉住了,“你入教太晚,岁数也太小,如此后辈,往前凑什么?”

  这女人是如今负责与莫愁联系的人,叫陈微。陈微的瘦削并不比阮语强多少,冷漠程度倒是有过之无不及。莫愁曾想向陈微打听为什么阮语被替换了,但也未果。其实莫愁心里十有八九是有答案的,阮语若不是已然身陨,怕也没几天活头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圣人来了!”

  信男信女们便呼呼啦啦地跪了下来,莫愁心里不禁骂了娘,天气本来就冷,地上更是一层清霜,这要跪下去不得个风湿老寒腿,那只能是傻小子火力旺了。

  可莫愁似乎没得选,旁边的陈微一把揪住莫愁的领子把她按了下去。与此同时,上次在水边听到的凄婉歌声又一次响起了。

  昔帝烛龙,泗水之觞。

  其子共工,邾娄帝江。

  万水九泽,四海八荒。

  巍巍上痒,万物滋养。

  ……

  每一个人跟着唱一句,便五体投地一叩拜。莫愁溜到人群最后,借着天黑看不清的优势,浑水摸鱼起来。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查出真相,腰先折了。

  突然恍惚间莫愁觉得身后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有一丝奇怪的响动,竟惊得几只寒鸦扑簌簌地飞。群山万丛如今没了光亮,隐匿在无尽黑暗里,天然地偷着一股阴森之气。莫愁赶紧默默催动符咒开了天眼,可回身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世灵力低微,竟生出了草木皆兵的毛病了。

  终于,叩拜的人们纷纷起身,火光映照着一个伛偻的孱弱身影走上河畔的小土包,正是那圣人老妪,在昏黄的光晕下显得更为神情萧索。

  可她的声音并不羸弱,莫愁怀疑,她真的只是老了,而不像这水正教的其他人都是因为毒卵侵体。

  她高声洪亮地道,“洪荒大泽孕育的儿女啊,神明让我们成为赫穆萨。今夜,月光的银辉笼罩着滋润万物的河水,我们虔诚地侍奉给予我们新生的水神,让我们用灵与肉尽我们最大的本分。”

  那一刻,莫愁看到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希望的火光,唯有她紧咬着牙关,脖子上爆起隐约的青筋。

  此时,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拖着一具瘦小的身躯走上土包,莫愁远远望着,那应该是一个瘦削的女子,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身子虽被壮汉架了起来,脑袋却一动不动地耷拉着,凌乱的长发覆住整个面庞,辨不得眉眼。莫愁踮起脚仔细瞅了瞅,看那身体还没完全变得僵硬,看来还没死透,只是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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