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原本已经头昏脑涨, 眼冒金星。被树下女子尖利的一喊唤回了三魂七魄, 她眯着眼睛一看, 汩汩怨气就着漫天遍野的山雾从地底下涌了出来。
莫愁怒道,“别喊了傻缺!放我下去, 我能镇住它!”
女子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周身动弹不得, 根本没能力放莫愁下来。
莫愁怒骂,“你他妈怕鬼装什么鬼!”
谢清明见女子跟个杆子似的傻杵着, 赶紧喊道, “我去放你下来!”
莫愁心里邪火攻心, 正是烦躁时候, “哪都有你!回你圈里蹲着去!”
谢清明一下子左右不是了,他既想赶紧把莫愁救下来, 又觉得树上可能安全些, 一时天人交战,安静地在结界里自己和自己过对抗着。
莫愁艰难地蜷缩身子, 她这体格瘦弱,几乎没什么腹肌。如今凭空吊挂,想弯腰摘掉脚踝处的绳扣,几乎不可能。
树下女子已经被手骨拽倒在地, 早就吓飞了魂魄的她已经没力气喊叫了, 只能睁大眼睛喘着粗气,眼看着那只手骨连着的躯体慢慢从图中爬了出来。
先是挂着没烂干净肠肚的肋骨,然后是带着血筋的胯骨, 最后已经折了一半,连着筋膜的双腿颤颤微微的跨出土来,踉踉跄跄地想要站起身来。如果女子眼尖,还能看见一群蛆虫紧紧蜷缩在胯骨的凹槽处,生怕因为晃动掉了下来。
显然,这是一具新死没多久的无头尸。
骨缝没了血肉的缓冲,仅靠黑雾一般的怨气连接着,发出锯木头一般吱吱嘎嘎的摩擦声,瘆得人头皮发麻。树下的女子浑身战栗,匍匐着想要爬走,可发现根本无力动弹。
其实她即便能动,也毫无意义。因为她眼前的无头尸显然不是单枪匹马从地底下杀出来的,她的身后,她的四周,吱吱嘎嘎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她艰难地扭头向身后看去,一具干尸颤颤微微地挪动着步伐向女子走来,突然被石块绊了一下,摔倒在地,骨架立马散了架子。
漫山遍野传来咯咯的冷笑声,像是这千军万马的丧尸队伍,对同伴的笨拙作出无情的嘲笑。
无头尸摸索着前行,像在找什么似的,双手不住地拧动着。突然一个约有三寸长的黄色布包从天而降,砸得那副躯干登时散了架子。
莫愁摸了摸胸口,感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布包露出一角,一快木头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莫愁强忍着恶心向下看去,大喜过望,心想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呢!
莫愁摸了摸发髻,想起今日并未带簪子,又够不着靴筒里的匕首,只能用指尖使劲地抠掉了耳垂上的一块肉,鲜血滴了出来。莫愁阖上双目,将指尖血滴弹向地面,口中呢喃催动符咒。
一滴血,像一把高悬利剑直落九天,不偏不倚地掉在那块木头上。木头开始颤抖,附着在布包上的黏腻浓雾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一般,黑魆魆的怨气中竟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明来。
女子呆傻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双唇惨白,如梦幻一般。有生之年,她“有幸”见到了成群结队的活尸,又“有幸”看到了木头能发光。她暗自思忖,自己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堆被布包砸散的骨架没了黑雾的加持无法重新组合,然而依然不知是出于不甘心,还是出于本能,努力地向一块聚拢。
木块的颤动越来越剧烈,光亮也越来越明显,那堆骨头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碾压着,胁迫着,饶是已然不成形状,依然能感觉出它在扭曲着,挣扎着。凄厉的哀嚎声从骨缝间传来,像求饶,又像是咒骂。
渐渐地,木块越长越大,光芒越来越耀眼,骨缝间的哀嚎越来越弱。惨白的骨棒像被锉刀磨砺了一般,渐渐化为灰烬,混合着还未腐烂殆尽的血肉,融为一滩黑黢黢的烂泥,湿漉漉地粘在了地上。
女子呆滞的眼神突然一亮,像沉浮于江海之中的溺水者看见木板一般,她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冲向那能给她生存希望的木头。
莫愁双眼紧闭,可天眼依然开着,她不敢停下嘴里念动的咒语,两条眉毛却拧在了一起,心底暗骂,“傻逼,你别碰它。”
果然,就在女子的手即将触碰到木头的一刹那,一道金光如冲破云霄的阳光般炸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冲飞,堪堪摔到一丈远的合抱树干上,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莫愁脸上的凝肃之色渐缓,她停下口中念词,慢慢睁开眼,看见桃木人偶化为身披甲胄,手执利剑的巨人,身高八尺有余。
莫愁眼角微动,眉目间倏地透出一股寒意,她冷冷道,“杀。”
那桃木人立马利剑出鞘,直指身后的一具双眼冒着鬼火的尸体。那骷髅头上的长发尚且浓密黝黑,直直垂下来缠在骨架子上,每走一步都要被绊倒一般。
剑气压倒性地熄灭了暗绿的鬼火,利刃削骨如泥,从颈部向下劈去,尸骨的躯干转瞬灰飞烟灭,只剩下头颅掉了来,被浓密的长发裹成一个黑色的球,轱辘到树下女子的脚边,吓得她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
尸体没了七情六欲,自然也不知什么是恐惧。可趋利避害近乎于本能,少部分尸体无脑地和桃木人缠斗着,充当炮灰,而绝大多数的尸体开始调头,向结界内的谢清明挺进。
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像密密麻麻的蚁群冲了过来,囫囵个的尸体撞在结界上,像撞在一堵水泥墙上一般,有的被弹开骨架子散落一地,有的新尸还未干透,被撞得脑浆横流,血肉模糊。谢清明看不见结界,却能看清这源源不断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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