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磕得绝不是礼节性的仪式,而是实打实的肉搏啊。不一会的功夫,地上一片血迹累累。
莫愁偏头拽住老司仪,“你们几个意思?”
那老头估计早就料到莫愁的反映了,也没理她,好整以暇地继续流程,“奉茶!”
没吃过猪肉,但你们不能就以为我没见过猪跑。公婆给儿媳敬茶,这是哪个地方的风俗?
莫愁只见方才坐在“高堂”位的老妪接过婢女手中的茶碗,恭恭敬敬地跪在莫愁脚边,强忍着哭腔道,“祝夫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请用茶。”
莫愁差点被气乐了,你们拉人活埋,还祝人家长命百岁!
莫愁接过茶碗,正欲往嘴里送,那干瘪的老妪突然忍不住拽住了莫愁的手腕,哭道,“夫人,夫人……夫人您到了那面,可要照顾好我的儿啊……”
那司仪怕老妪情绪过激,从旁劝慰起来,“老夫人切不可乱说话,如今圣人身归洪荒大泽,是灵魂永驻,去水神跟前尽本分去了,您也别太伤心了。再者说……圣人托您的身子降世,可他终究是圣人,可不能再说他是您的儿子了。”
莫愁像被五雷轰顶了一般,灵魂永驻,洪荒大泽,圣人,水神……这不都是水正教的那些幺蛾子么?
莫愁突然想起景阳城里的那个水正教的圣人,她曾说过,这世上有许多“圣人”,而这圣人其实就是水正教的地方官。今晚虽兜兜转转走了很远,可莫愁估摸着还没出景阳城的地界,也就是说,这是别的城市里的水正教圣人,死在了景阳城里。
可别的城市的“圣人”,葬在景阳城做什么?
那司仪转脸看向莫愁,“夫人别再磨蹭了,赶紧喝了茶,别误了时辰。”
莫愁还没从惊愕里回过神,正对上司仪老头那狭长的小眼睛,突然明白了,这碗茶,应当就是送她上路的毒药。
莫愁知道,一碗茶下肚,她肯定是死不了的,毕竟离六十岁还有年头呢。但她也不知道喝了毒药会起什么反应,万一沉睡个几十年,岂不是耽误事了?
不行,到了这功夫,莫愁不能再这么任人宰割了,她坐直了身板,把手里的茶碗稳稳地放在身旁的案几上,虽没洒出去分毫,却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她板着脸,拿着强调道,“小姑奶奶今儿到了这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她拿青葱般的手指指着眼前的地面,睨着眼睛对那司仪道,“你也跪下。”
司仪一愣,莫愁没给他回嘴的机会,“怎么着,敢情你们尊重圣人夫人,都是做样子的?”
莫愁吃定了这群人对宗教的虔诚,要不也不能昧着良心干这缺德的勾当。所以索性借杆往上爬,见招拆招。
那老司仪一听,赶紧利落地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非是老奴唐突,可真是怕误了时辰,耽误了圣人和夫人上路啊。”
莫愁扭了下身子,翘起了二郎腿,斜歪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碗吹了起来,“我与你们圣人原本不相识,如今拜堂成了亲,他日若真见面,总得知个底细啊。我且问你,你们圣人,几时死的?”
那老头赶紧摆手,“夫人可不能乱说,圣人怎是死了呢?圣人是归了洪荒大泽了……”
“行行行,按你说的,什么时候归的洪荒大泽?”
“七天前。”
也就是说,今晚是头七。莫愁此时的天眼还没过时效,没看见有什么鬼魂邪祟的,心里暗自纳闷,怎么也不见回魂呢?
“那我再问你,我与你们圣人,要被葬在何处?”
“身归洪荒,自然葬在河海里。”
“一会便启程?”
“不,等停过了七七,再下葬。”
莫愁一挑眉毛,“嘿,也就是说还有好几十天呢,那你在这急着催什么?”
那老头一听,也知道是莫愁是在拖延时间,又被她“圣人夫人”的名头压着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劝道,“夫人,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您……”
莫愁“咣”地一声把茶碗砸在了案几上,怒道,“我今儿既来了,就没有怕死的道理!方你说他死了不能叫死,那我身归洪荒大泽,就叫死了?可见你们圣人在时,你们的敬重也是假的,要不然也不能在他不在了,就欺负我这寡妇!”
谁能想到,妓院里买来配阴婚的,能拿得起这架子来呢?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莫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乘胜追击,“我再问你,如今你们圣人去了,谁来领导你们选出新的圣人?”
“这……自有圣灵与七巫做主,不劳烦夫人……”
莫愁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瘦弱干枯的老头眼冒金星。
“亡夫尸骨未寒,我且帮他料理些未竟之事,也轮得到你阻拦?我再问你,圣灵与七巫如何做主?”
莫愁记得那老妪曾说过,圣人之上是七巫,七巫之上是圣灵,那圣灵,据说是水神的肉体化身。
莫愁偷偷瞄了一眼在场的人,应当也都是被水正教欺骗了的无知群众,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所以虚张声势就能糊弄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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