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汤药有用,今日叫蕴大夫进宫,再为你开一剂。”虞筠霭替她倒了杯水,递到嘴边,皱着眉看她。
青蔻的梦,显然是当年落水时留下的阴影。
他动了动唇,十分想讲些什么——比如她是为了保护他才落水,比如他们之前就认识,不,比认识更胜一筹。他们之前是亲人,相依为命的那种。
比如,她脸上的纹面,就是他的手笔。
他在紫竹林的小屋中,还挂了一幅同样的风景画呢——白雪覆盖的小华山,怒放的萆荔草,冒着炊烟的村落。
关于青蔻脸上的纹面,虞梓墨不止一次问起过,都被虞筠霭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毕竟只在竹屋中见过一次,他想不起来实属正常。
再比如说……
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谈起。
小坏蛋茫然且无助的表情刺痛了他。
他是该等她自己想起来,还是该主动出击告诉她?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
梦魇之后的青蔻格外脆弱,加上虞筠霭的表情实在诡异,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皇上莫要担忧,我很快就能好的。”
虞筠霭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划过质疑。
“是真的……刚到琳琅山的时候,我很怕黑夜,也很怕水,后来……”
虞筠霭追问:“后来怎么了?”
青蔻眉眼低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后来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我的胆子逐渐大了不少。”
“更可怕的事?”
虞筠霭后背一凉,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怀洣,不,青蔻当年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她遇到什么了?
萧琳琅,也就是林霄,可不是个善茬儿。
能从郎氏破国之际全身而退,再次建立一个横跨三国的生意网,此等手段,怕是绝大多数男子也比不上。
她的野心,不可能止步于那座小小的山头。
在厍家堡不遗余力的追查之下,萧琳琅的谋划,以及青字辈的五个,来历如何,目的如何,他基本有了眉目。
萧琳琅将她们选为弟子,是有特殊缘由的。
尤其是青蔻。
只是太过隐秘,厍青尚未查到线索。
无怪虞筠霭想法太多,身处皇宫,他见过太多阴险狡诈及丧心病狂,许多才几岁的小宫女小太监,所遇之事人神共愤。
虞筠霭捏紧拳头,神色凝重。
“蔻蔻,告诉我,后面发生过什么?”
青蔻自知失言,敷衍道:“过去那么多年了,不说也罢。”
虞筠霭哪肯罢休,挨着她坐下,与她十指相缠,不住追问。青蔻被问烦了,叹气道:“皇上可还记得,云府寿宴那天,红衣巫魅用了毒,我却没有中招?”
虞筠霭当然记得。
那日情况危急,满座宾客仅青蔻一个能够动作,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从那之后,小坏蛋重新回到他的羽翼之下。
他曾武断地以为,她与云家、或是巫魅是一伙儿的,不中招很正常。
“前往巽城的路上,咱们遭遇了刺客围攻,对方用了数条赤练仙子,还咬死了几名侍卫。”青蔻继续回忆,“那些赤练仙子,十有八.九是被我斩断的。”
虞筠霭俊脸微红,低头咳了咳。
“是有那么回事儿。”
那些个刺客都是厍家堡派出来的,不为别的,只为将云党埋在身边的钉子拔.出来。如今再听青蔻一说,他才察觉事有反常。
“你明知赤练仙子口含剧毒,却一点都不怕?”
“没错。”青蔻直言不讳,“不仅是我,琳琅山里青子辈的五个,都不会怕。”
一个模糊的想法破土而出,虞筠霭迟疑道:“你们……”
“师傅为了我们防身,曾用蛇鼠虫蚁之类的毒物,对我们进行过专门的训练。”青蔻刻意略过那些训练的细节,直接讲了结果。
“所以我不怕蛇,也不怕任何有毒的小动物。事实上——巫魅在寿宴上所用之毒,一定是从某种活物,而非草木之中提炼而成的,否则我不会半点毛病不沾。”
虞筠霭震惊到无语。
训练。
青蔻说得轻松。
说得好听点,是训练。说得难听,她就是药人——专门为试毒而存在的,命如草芥、九死一生的药人。
虽说分别了十年之久,可在虞筠霭的印象中,青蔻过得并不差。琳琅宫富可敌国,山内景色宜人,她虽说只是萧琳琅的徒弟之一,却不缺吃穿,上头又有两个师兄疼着,怎么着也比流落街头的强。
从某种角度而言,虞筠霭对林霄是抱有感激之意的。
原来他竟理解错了?
萧琳琅这个挨千刀的,竟用青蔻做了药人!
亏得小坏蛋还心心念为她报仇!
她也配!
这事不能简单过去。
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青蔻并不介怀。
虞筠霭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萧琳琅,又想用最温柔的态度去安慰青蔻。都是他的错,是他的失误和大意,才让小坏蛋经历了这样的不堪。
“蔻蔻,对不起。”他将青蔻抱入怀中,越抱越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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