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琦手中端着一杯茶,茶气袅袅上升,略过满是讥诮的双眼。他轻轻的用杯盖划了划漂浮于水面上的茶叶,缓缓开口:“皇帝是铁了心的要削右相的权,乐铮不过是当了箭靶子而已。一百年啊,也还是终于轮到乐家了……过不了多久,林宋乐宴四大世家昔日的辉煌将彻底不复。都说飞鸟尽,良弓藏,这林家两代的帝王可真真算得上是典范,呵。”
底下跪着的黑衣人不解:“家主,您为何如此担心乐铮?如今该担心的是右丞才对,他若是倒了,势必会连累唐家。”
唐琦轻轻一笑:“皇帝铁了心要扳倒右丞,纵使皇权再式微,也终究是大了一头,不信你便等着,看看最后赢家是谁。”
“那可如何是好?”
唐琦站起身来望着夜空,道:“唐家统领武林盟,哪怕现在这个部门形同虚设,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毕竟是先皇用过的刀,没人敢轻易上手。”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声音缓慢而危险,轻飘飘吐出来的字仿佛一把锋利的兵器,杀人于无形:“唐家和右丞可算不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昔年之事不过是情势所逼,他莫不是想靠一个算不上合作的合作赖上唐家?”
武林盟,统领武林的朝廷机构。虽比不得开国之时的荣盛,但还有一句话怎么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
唐琦微微眯眼,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若是你右丞想拖我下水,就休怪我翻脸无情,落井下石!
夜,黑的深沉,到处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文士宴
这两日,乐绍衣睡得格外安稳,每夜无梦。
今早醒过来时,天色早已大亮。她唤来添香为自己洗漱换衣,打算等一会儿吃完早膳,就直接去书房温书。
她正擦着脸呢,抬头就瞥见添香把一个手托华服的丫鬟领了进来。乐绍衣诧异道:“怎么拿来了这套衣衫?我又不出去。”
添香听此,颇为不解:“小姐,今日可是青城一年一度的文士宴啊。您莫不是忘记了吧?”
“约莫是……忘了。”
看着乐绍衣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添香着实急坏了,她站在原地来回踱步,声音里满是担忧:“那可怎么办?再过四个时辰宴会就开始了,小姐您一点都没准备,万一出了大洋相,您在青城贵女之中可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好了,别着急,”乐绍衣没忍住扑哧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小姐!您就爱拿我寻开心!”添香嗔一声,怎么一家小姐都十四岁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古灵精怪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她无可奈何:“真是调皮的紧。”
*
这几年间,虽然月祈朝廷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局势,政局波云诡谲。但是一年一度的文士宴丝毫没有受其影响,仍是年年不差的举办。
文士宴,名为宴会,其实就是一些尚未跻身于官场的官员子女和太学学生之间一场别开生面的探讨会。
参宴发言者主要是太学学生,少年英瑞,言行智勇,敢于针砭时弊。他们未在朝为官,不受派系影响,也比较了解民间百态,懂得黎民疾苦。每年都会有专人记录太学生的发言,这些发言常常会成为帝王持政的重要考量。
这样一个太学生和官员子女的聚会,乐绍衣身为一品大臣的嫡女,自然受邀出席。
她赶到文士宴时是申时一刻,宴会已经开始了一刻钟,一出场就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还没有人敢如此不把文士宴放在眼里,竟然迟了这么久。
人声嘈杂,乐绍衣熟视无睹。她缓步而入,浅蓝色收腰托底罗裙衬着水芙色的双袖绣花显得她端庄大方;腰间松松绑着得墨色宫涤在风中飞舞显得她灵气出尘。
此情此景,竟叫刚才想出口嘲讽乐绍衣晚到的人一时忘了言语。
视觉上的冲击只是一瞬,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最先反应过来,他早些年间和十四在学堂打过架,回到家就被禁了足,他父亲还把他送到了远在百里之外的祖父家,离开青城整整三年!
如此的大的一个闷亏,他怎么能甘心咽下去?!不过也真是冤家路窄,刚回到青城就在这里遇到了乐绍衣。
他暗暗咬牙,如此重要的文士宴她迟到也就罢了,还这么不加掩饰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不知道文人最忌讳的就是不守时之人吗?
果真是粗莽不堪!
心里明明怨怼无比,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反而装着担忧的样子询问乐绍衣道:“乐小姐可是记错宴会的时间了?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迟了这么久?”
听到有人跟自己搭话,乐绍衣心下诧异,这宴会上的人可没有一个跟自己熟识的朋友,怎么会有人主动询问自己呢?她一脸纳闷的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顿时心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是那个被十四打的鼻青脸肿的二公子?
原来是他啊。
确实不是熟识的朋友,不过也算得上是熟识的敌人。乐绍衣停下了往自己位子上走的脚步,换了个方向朝他走过去:“李公子说笑,绍衣自然知道宴会是申时开始。”
李公子确实笑了笑,他晃着手里的折扇,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语气步步紧逼:“乐小姐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明明知道宴会开始的时间为何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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