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绍旸听到这个声音,刚才还软趴趴的脸色瞬时变了,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冲乐绍衣吼道:“阿姐!你骗我!你说不会告诉先生的!”
乐绍衣不动声色:“没有骗你,是添香告诉先生的,不是我说的。 ”
“没有你的授意,添香姐姐怎么会说?就是你!”
见乐绍旸不但不悔改,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乐绍衣的怒气也上来了:“乐绍旸!你还说我?不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要的是乐十四听话,不是要他累死!”
乐绍旸梗着脖子反驳:“哪个好儿郎砍上几个时辰的柴会累死的?旸儿这样都没事的。”
乐绍衣顿时语塞。
小混蛋,你砍过柴么你?谁敢让你碰那种东西?斧头放到你手里恐怕不是砍柴是砍人了!
在自己弟弟的对比下,她头一次觉得像十四那样少言寡语的人简直是可爱至极。乐绍衣怒极反笑,不愿再搭理这个不可爱弟弟,把视线转向书清,面无表情:“先生快带他回去,”然后盯着乐绍旸生无可恋的小脸,一字一顿的笑着说:“看、书!”
乐绍旸被绝望的拖走了。
……
看到乐绍旸的身影消失,绍衣才向前走了两步,在十四的面前站定,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让你劈柴还真劈啊。旸儿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痛吗?”
乐十四抿唇不语,手里攥着斧头,把不声不吭的美德发挥到了极致。
乐绍衣彻底无奈。
这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
烛火微熹,光影摇曳。
明明灭灭的映衬着小姑娘稚嫩的脸庞,浓而翘的睫毛投影而下,像振翅欲飞的蝶一般柔柔的拨动着十四的心脏。
这是个美丽的小姑娘,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知道。
这个姑娘身份高贵,出身名门望族,高门大户。她这十年过的顺风顺水,黑暗,荆棘,全部与她无关。
她活得肆意,也活得真实。
她就像光明,让他触手不可及。
而十二岁之前,乐十四的世界皆是泥泞,他从不奢望有人能全心全意待他,因为他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间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心。这么轻的伤口,在他以往的岁月中根本不能被称作受伤,因为比这重千倍百倍的伤痛他都能不吭一声咬牙坚持下来。
可是这个小姑娘如此小心的拿药膏给自己上药,仿佛是害怕自己疼似的,还是不是轻轻吹两口。他就突然感觉到了来自自己的手掌的疼痛。
世间之人皆是如此,自己独身一人时,所有的苦难都不在话下,皆可扛起。当有人陪伴时,所有的苦难便是较之平时疼千百倍的存在。
如此陪在自己身边的,如此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她是第一人。
这个叫做乐绍衣的小姑娘,用她认真的眉眼,微蹙的眉心以及轻柔的动作让乐十四坚固的心防蓦然塌陷了一块。
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温柔。
见涂得差不多了,乐绍衣把药膏收起来,看了一眼十四,有些迟疑的开口解释说:“旸儿小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爹心疼他,所以对他的管教有些放纵,可是旸儿本性不坏,今天这件事,我代他跟你说声抱歉。”
十四还沉浸在刚才柔软的心情之中,因此难得的开口回答了她,口吻异常真诚:“这没什么,他是主子,吩咐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听到他说话,乐绍衣先是惊喜,可她惊喜之色还未漫上脸颊之时就反应过来十四说了什么,刚刚上扬的眼角又耷拉了下去。他小小年纪,本应该和旸儿一般无忧无虑,结果却早早接触了阶级之分。两相对比之下,十四早成的让她心疼。
乐绍衣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十四的眼睛,像是为了凸显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一般,郑重其事地说:“十四你记住,跟在我身边,你和旸儿就是一样的。像今天这种无理的要求你以后无须理会,知道了吗?”
乐十四只觉得好笑。
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
我来乐府是做下人的又不是当主子的。
……
虽然他面部表情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但要是和十四相处时间长的话,还是能分辨出来“不以为然”和“深以为然”这两种表情的。
现在的他眼尾下垂,眼神转向右下角,正是不以为然。
可是乐小姑娘看不出来,不仅看不出来,甚至还自顾自的沉浸到往事之中。
她站起身,朝窗边走了两步,正好走到了月色下,光影挥洒,月光清泠,投射在她如羊脂白玉一般明净的脸庞上,风华难掩。
或许是月色太过撩人,乐绍衣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欲望,她看着天上的明月,也不在乎十四到底会不会认真听,手指尖一下一下的轻敲着窗棂,娓娓道来:“小的时候,我其实非常讨厌旸儿,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一直觉得娘亲就是因为他才会离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在想,要是没有他就好了。如果他不降临到这个世上,那我还是有娘亲疼的孩子。”
“百日宴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他被爹爹抱在怀里,眼珠乌黑乌黑的,还有软软的脸颊,一看到我就咯咯笑个不停,伸着小手要我抱。他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血缘关系的强大,强大到我讨厌了他那么久却没办法再继续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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