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唐:【我母亲去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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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这些年,最近的一个亲人去世,是殳蔚的外婆。
恰在初三那年,母亲那头瞒得严实,怕影响她中考。六月回到桐乡,还是碰上邻街的熟人唏嘘说起,她犹如雷劈,以为说的是旁家,半天没缓过神。
回到家中,看见外婆的牌位,她久久不语,却是当场昏了过去。
从桐乡离开,再到杭州城和宁西市,殳蔚能见到外婆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忘不了那见到她就笑起纹路的眼角,早晨熟睡时她已悄悄而来,坐在床头和她说话,往她枕头底下塞几百块钱,或是每晚挑灯写作业时怕她饿着,一定要煮一大碗面,两个肉包看着她吃完才肯收碗。
没有经历亲眼目睹外婆离世的场景,恍若是做了场梦,她还在藤树下坐着,摇着蒲扇乘凉。
竹凳犹在,人去茶凉。
而今,明江唐失去的,是他的母亲。
她无法估测他的悲痛,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仅仅是她这样的旁人,回忆起齐梓华往昔的温柔细语,都按捺不住地潸然泪下。
更何况,这是生他养他,最亲最爱的妈妈。
那些歇斯底里、刀扎心口的痛,只会一声一声、一刀一刀地咽进肚子,刻在心口,由沉默粉饰千万痛苦。
……
殳蔚失眠到了明江唐回来那日。
不敢过分叨扰他,问了他到车站的时间,想去接他,被婉拒,让她等电话。
就这样在办公室心不在焉地看材料,几分钟看一次手机,或站或走,被同事看穿,问她是不是出了事。
她摇头,丝毫没心情解释,继续按亮手机屏幕。隔不多久,又揿灭,以此反复。
等到明江唐的电话,是晚上九点四十六分。
办公室里氛围严肃,前主席团们正在对换届工作进行指导,他们八个候选人围坐一圈,神色平淡,却各怀心模样。
手机震动时,她心跳剧烈,攥紧手机弯腰从后门出去。阴暗的长廊,空无一人,连脚步声都因在黑夜中而愈显沉重清晰。
考虑到隔音效果,她快步下了层搂,倚在拐角窗口处,点了接听。
“你到学校了?”殳蔚在喘,压不住那几丝颤抖。
他的嗓音沉而微哑,似刚吞了口烟。明江唐没正面回应,只是依着她声音,耳尖辨别:“在教学楼?还是办公室。”
“没事,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她目光随着一位值夜班老师下楼,微笑礼貌招呼,小声又问,“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买了吃的,不过可能冷了。 ”
明江唐顿了半晌:“我不饿。你先忙完你的事,结束了再过来,别着急 。”
他说:“我在篮球场等你。”
……
赶到时,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明江唐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T恤休闲裤,全身黑。连带腕表、鞋子皆是,隐于黑夜,内敛深沉的颜色。
不过几月有余,他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个子更高,愈显清瘦。
望过去,明江唐手里是一颗篮球。一次又一次,对着篮筐,投篮、收球、投篮……
步伐未动,球进了筐,弹过地面,又回到他手上。
殳蔚知道,他心情愉悦时,喜欢打球;低落时,也爱打球。
只不过快乐分为大家,痛苦只留自己。
她憋着一腔心酸苦语,慢慢地、一步一步朝明江唐走去。
他显然心事重重,不知有人已然来到他身后。
明江唐反复着手上的动作,球再一次稳入篮筐时,腰间被一双白皙手臂环住。
他身子一僵,手顿在空气中,没去接那颗球。
篮球不再受人操控,哒哒砸向地面,落在脚边,滚远了。
殳蔚把头埋靠他的后背,眼眶发烫发湿时,手臂环得更紧了。
两人,在接近半分钟的沉默拥抱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是他的手抚上那细软的小臂,回身轻拽,将她带到面前:“让我看看你。 ”
在触及她满面泪痕,嗓子更似火烧火燎般,堵着一口鲜血淋漓。
殳蔚意识到失态,胡乱摸了把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硬要为这突如其来的流泪作解释:“想你想的。”
他倒是微微笑了。这么多日来唯一一次笑,给了为他流泪的她。擦掉她的眼泪,手仍停在柔软的面颊上,轻轻说道:“爱哭鬼。”
“事情太多,没办法联系你。”明江唐俯身去抱她,下巴搁上她的肩颈窝,“抱歉。”
殳蔚心疼得不行,一个劲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想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我的事,不重要。”
耳畔是他又一声轻叹轻笑。
过了好半晌,殳蔚就快以为他抱着她睡着了,听见他说:“我想打会儿球。”
“嗯,”殳蔚脸颊轻蹭他的耳朵,“那我陪你打。”
他摇摇头:“我打,你坐在那边看着,就好。 ”
天幕黑沉,路灯恹恹。
篮球场四角的灯光熄了一半,空荡荡的大道,只有一两辆架疾驰而过的电车。
明江唐逆着昏黄的路灯,站在球场中。他的四周仿佛不是绿树网栏,而是一座座墙。断壁颓垣,萧条冷漠,满世界只有他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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