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弥漫着血腥,那是易小聊的血……柏笙看着易小聊趴在沙发上的侧脸,苍白的脸上,唇色浅淡,双眼空灵失焦,看向自己时……是满眼的绝望。
柏笙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到易小聊合住了双眼,他才回过神来。脱□上的西装包裹住她,却又不敢用力。他转身看向尹盛,“怎么样?你该不会真的对一个女人下狠手吧,给点教训就可以了。”如果尹盛真的不善罢甘休,哪怕是毁了整个队的部署他也要带易小聊走。
尹盛撇了撇嘴,“唔,你带走吧,算是给荣享个教训,我本来也不想要她的命。以后……咱们合作愉快。”
柏笙没有说话,不理会他话外的揶揄。小心的抱起易小聊,面无表qíng的离开。他咬着牙,尹盛,这笔账我TMD迟早要双倍讨回来,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焦急的大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柏笙看着已经没有意识的易小聊,出声喊她,“易小聊,易小聊。”
易小聊没有声音,呼吸淡淡的洒在他敞开的胸膛上。
林锐连忙帮着打开车后座的门,待柏笙把易小聊抱进车后座,林锐吩咐其他人别跟着。他自己进了驾座,开车离开。
柏笙拿开外套一看,易小聊整个脊背都几乎血迹模糊。他的手指好像痉挛一般在半空不敢触碰她,他抱紧她,易小聊发出低低的呻吟,柏笙连忙松开。
易小聊意识模糊的睁眼,看着面前恍恍惚惚的人,她又重新闭上眼,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唇角。易小聊费力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咸咸的……
林锐从后视镜里看了柏笙一眼,拿出手机拨号,“周医生,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嗯,很急。”挂了电话,林锐才对柏笙说,“别自责了,你动手的话比尹盛的人动手qiáng,至少,她没那么遭罪。”
看柏笙不说话,一直垂着头看怀里的人,他叹气,“咱们这种qíng况,好的话端了尹盛就可以恢复警员身份。不好的话,别说三五年,十年也有可能。既然不想连累她,趁这次……断了吧。”
柏笙紧紧的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指尖,怎么都不舍得松开。易小聊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刚才那短短的几秒,她该有多疼。如果松手,他要去哪找回他的易小聊,找回那个只是他易柏笙一个人的易小聊。
*
周医生给她打了麻药,伤口足足fèng合了27针。那二十七针,每一针都fèng在了柏笙的心口上。他看着沉睡中的人,易小聊只能选择趴卧的姿势,脸色到现在还是苍白的。柏笙小心的擦拭着她的额头,握紧她冰冷的手捂在手心。
谷蓝走了进来,柏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谷蓝走近他,“听锐子说小聊出事了,我来看看。”看到chuáng上人的qíng形,谷蓝也沉默下来。这次柏笙会有多愤怒,是她能想象的。过了很久,谷蓝想离开了,她犹豫了一会对柏笙说,“当初选择去做卧底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连累到身边的人。既然那么心疼她,她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锐子说得对,这次……借机断了吧。如果顺利的话,两年就能把尹盛的窝给端了。到时候,小聊会等你的。”
谷蓝也不知道柏笙有没有在听,她叹了口气,起身就走了。
柏笙拉开被子,和易小聊躺在一起,满眼哀伤。要放手,他不是不懂,只是……真的就这么放手吗?还是在伤她伤得这么重得qíng况下?他侧脸靠近她,呼吸相闻,轻轻嗅着她的味道。她住在他心底,要放手,就得生生剜去,他舍不得,受不了,放不掉。可是……又不得不松手。
*
被梦魇折磨得jīng疲力竭之际,易小聊猛然睁开眼,苍白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空灵的望着chuáng头那对雕花青龙,张牙舞爪的yù冲破云霄的样子。她喘着粗气,想了很久才知道自己在千北的单身公寓,看着chuáng头的那对青龙,小聊暗自在想是不是该让千北换个chuáng了,对着这么凶狠的图腾,难怪会做噩梦。
“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千北感觉到chuáng上人的动静,倾身下去想查看她身上的伤口。
听到声音易小聊愣怔了半晌,转头看到chuáng侧的人,那张脸,恍恍惚惚,竟有些恐惧。她眼里一闪而过的qíng绪还是让千北迅速的捕捉到了。
易小聊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已经36个小时,除了头部能稍稍换个方向侧视之外,整个身体都无法挪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去问。
感觉到千北的靠近,易小聊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居然往chuáng侧挪了半米,这么大的动静扯得背上刚刚fèng合的刀伤仿佛撕裂般的生疼起来。易小聊疼得额际的汗珠大颗滑落下来,颈间洒落的长发都有些濡湿。
千北的手僵在离她的背还有一寸的地方,以何等难堪的姿势停了下来。他垂下的眼中滑过一丝惊愕,瞬间被掩饰得很好,“……我只是想帮你看看伤口。”
易小聊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紧咬着下唇,“我没事。”
千北坐在chuáng侧看着她白皙脊背上那突兀的纱布,起身立在chuáng侧,挺拔的身形打下一层颀长的暗影覆住了易小聊眼前的光芒,他好看的眉眼隐在了逆着的光线中不太清晰,“我去熬点粥,你已经36小时没进食了,肯定饿了。”
千北走得很快,步履虽然沉稳,但是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攥着,心里的某些qíng绪已经到了急需宣泄的境地。
小聊喊住了走到卧室门口的他,她的声音因为沉睡有些暗哑,“千北……想喝水果粥。”易小聊侧枕着头窝在柔软的枕头里看着千北,千北没有回头,只是紧握着的拳稍稍松了点力道。
带上门的瞬间,他只沉声说,“我马上回来……”
易小聊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疲累,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因为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解释她爱柏笙的事实。那个眼里、心里应该都没有一丁点位置留给她的男人。她究竟是要到什么地步,才肯放弃。他的心里……想些什么,易小聊猜不透,懂不了。
只是那晚的记忆还残留在脊背上,那滚烫的液体滴在脸颊上的感知,模糊却又似乎很真实,是梦吗?柏笙……那么冷血的柏笙,会为了她哭?
千北为她做的,一点也不亚于自己为柏笙做的。易小聊再迟钝,也看到了千北这些年为她做的,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是自己辜负千北的报应。若是报应,成全了千北,谁来成全她?
柏笙留给她的东西,不算少,却都是刻骨铭心的。远的不说,就说眼下。背上那fèng合了17针的伤口,以及手臂上的那十针,这次的伤口,又要多久才能愈合?不像七岁那年额头的轻伤,也不像十五岁那年肩膀处的牙印,这次……足够久的时间来让她记住柏笙留下的东西。
千北回来的时候,手里果然是他亲手熬得水果粥,里面有细粒的柚子丁,是易小聊喜欢的。小心的搀起她,千北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她吃。
桌子上千北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千北拿着调羹的动作顿住一秒,下一秒依旧神色自若的小心喂着易小聊喝粥,易小聊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没关系,有事,就先走。”
千北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名字,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马上传来了柏笙的声音,“我在盛世。”
柏笙说完就挂了电话,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阖了阖眼,心里乱得一点也理不清思绪。
千北看着黑了的屏幕,敛下眉,乌黑的双眸里瞬息万变。
“千北?”
“嗯?”
“不要,做傻事。”易小聊的目光清明澄净,似乎一眼就dòng穿了千北所想。
“我有分寸。”千北不喜欢易小聊眼下如此明显的担忧,他有些不懂易小聊,更不懂柏笙。他只知道,如果他爱一个女人,是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这么深的刀伤,也舍不得……放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那天,柏笙忽然打电话给他,说让他在公寓等着。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柏笙回了N市。可笑的是,易小聊伤得这么重,柏笙只是差人把她送过来。甚至没有给他一个jiāo代。易小聊虽然是易家的养女,可是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一家子都疼着宠着,这么重得伤,千北第一次看到。
*
盛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下,它永远是奢靡璀璨的,里面震耳yù聋的声响被隔绝在包间门外,千北一进包间就看到一个女人跨坐在柏笙的身上,柏笙正在和她低声说笑。
千北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自己倒了杯酒细细抿着,眼观鼻鼻观心。
柏笙捏了下/身上女人的腰线,“下去。”敞开了大半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小麦色胸肌在暧昧的灯光下越显xing感。
千北有些不敢相信,三年之后,再和柏笙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这种场合。此刻的柏笙让他倍感疏离。现在的柏笙是个与xing感划等号的男人,他单手支在沙发背上,睥睨的姿态带着些慵懒,压迫感降了几分,“怎么了,生气了?”
千北低笑,“你是说我还是说她?”
柏笙撇了撇嘴,轻轻摇头,“我三年前就说过,我给不了她想要的,若是为她好,就带她离开我。”
千北眯了眯眼,危险的jīng光一晃而过,“以前,我以为她的心在你这里,我抢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的心我抢不走,人,我要定了。”
在昏暗的包房里,千北看不清楚柏笙的脸色,他只是淡淡的笑,极冷清的样子,“是么,那最好。”
千北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我真怀疑,为什么我们俩身上流得血一样,长得一模一样,心的颜色却完全不一样!”
柏笙侧过脸看他,瞬间笑得百媚丛生,“不知道吗?我最爱的弟弟,因为……从小没有爱的人……是我。”
千北走后,柏笙一个人坐在包房里,清了所有人。林锐站在包厢门口,隔音效果那么好都清晰可闻里面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林锐轻轻叹气。
柏笙把包厢里所有的玻璃器皿,所有能摔的东西都砸了,心底那股烦闷依旧无法纾解。狠狠一脚踹碎了玻璃茶几,皮鞋踩在碎削之上发出阵阵尖锐的窸窣声。柏笙拿起一块碎玻璃,朝着自己的手背就划了一道。看着暗红的血液慢慢滴在地毯上,他双眼瞬间失神,易小聊的血也是那么一滴一滴滴在了他的心里。
柏笙疲惫的跌坐在沙发上,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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