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双手便递出去了。
毓秀远远看着暗叫要糟,只得加快步伐企图力挽狂澜。她功夫好,三两下便掠过去,然而就在将到之时硬生生刹住了。
殷素问侧过头直直地看着她,神情未变,那意思却是:谁叫你过来的?站着别动。
凶!
毓秀只差鼻头一酸,双膝一弯,只好在心中腹诽:这死公子,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好歹伺候了二十载,这是要卸磨杀驴了。
不住地拿着手中的衣物往身上裹,依照着承平说的那般御御寒。看了看殷素问愈发俊美的脸,毓秀转身就走,得,青丫头还是自求多福吧。
苏望青在远处瞧着,便是愣住了,毓秀那番动作看得她倒是迷糊了,她本以为承平十之八九会做殷氏主母一事已是共识,却没想到毓秀会是这个反应。原想待会儿下去好好询问一番,却听见一声长唳直冲霄汉,白鹤飞起,那场景蔚为壮观。
心中一骇,再去看殷素问,只见他还是淡然模样,处变不惊,虽则不是答辩,不是危机,他这副镇定亦使人赞叹。殷素问无言地向她招招手,让苏望青过去。
迟疑一瞬,她才走行动。
殷素问接了斗篷,精细的双眼阖了阖,方对她道:“你倒是会贪懒,叫郡主殿下前来送衣服,自己却躲在后边儿。看来你说的没错,是该正儿八经地抄抄家规了。漫说是在这殷府,就是这普天之下任何一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殷素问神情冷淡,未曾露出喜怒,但是这已充分说明态度。苏望青看着他严厉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拿不出从前木讷呆板的表情应对,只是暗地里掐了掐手指,低声道:“是奴婢的错。”
却不说是哪里错了,有些羞于启齿的意味。
是多管闲事了,还是自以为是了,总没个分辨。
毓秀远远听着,不禁叹气再叹气,她家公子便是这样,小性儿足,你若是叫他难受了,他也不叫你好过。多少年没这么造作了?今日出来算一趟是开了眼界。这话要是拿回去说道,只怕还没人信。
一边几个刚从外屋调进来的侍女暗地里捂着嘴笑,心中乐开了花。毓秀看在眼中却不搭理,也只是笑,只是那意味却是另一种。
承平没想道苏望青帮了她反倒害了自己,便在一边回护:“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承平见公子穿得单薄心中担忧,这才央望青去寻件斗篷过来。我既发了话,她一个做奴才的怎好回绝?此事是承平处置不周,亦是承平妄图现这‘殷勤’,公子若是要怪,便怪承平吧。”
她这话说得坦荡,便连自己对殷素问的爱慕亦不掩饰,却让人听来并不觉得可耻。
殷素问却被一句“奴才”刺得紧皱眉头,他转向承平,冷声道:“郡主还是莫要再说了!”
承平满眼惊异,未曾想殷素问竟会如此对她,然而还是鼓足底气道:“承平为何不能说?承平有理便要力争,公子这般为难一个下人又是何必!她本是好心并无恶意,何况今日佳节,公子有何必抓住此等小事不放?”
殷素问歪了歪脑袋,竟是笑了。他眼下一对卧蚕微微弯起,摆出恰好的弧度:“殷某何曾说过为难二字?莫是郡主听岔了?她一个小姑娘家,我为难她做甚么?”
承平哑口无言:“你……”
殷素问看着面前的人梗着脖子低垂眉眼的模样,便像是耳朵那头傻鹿受到惊吓的时候,就连脊背都僵硬起来。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帮她揉一揉,却只是道:“你过来。”
苏望请垂着头向前走了两步,就连肩膀都没敢摆动一下。
殷素问道:“苏望青,你该抬起头来看看我。”
苏望青歪歪脖子觑了他一眼,右眼的眼角闪着莹光。殷素问听见什么咯噔一下,却来不及深究。他将手中的衣服递出去:“那就罚你给我披上,总不至于是我欺负弱质女流吧?”
苏望青看着这斗篷,又看着殷素问,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冷淡的恼怒了,苏望青不是个好计较的人,殷素问肯给个台阶已是不易,更何况,此事的确是她办得不妥,她怎么就忘了殷素问是个好醋一醋的人物了呢?叫他以为自家的侍女胳膊肘往外拐,那还得了?
苏望青虽是为了他,明面上倒像是在讨好承平讨好季家一般,如此引发误会倒不足为奇了。看来是时候该表个忠心了,她们家这位爷也是忒小气了。
苏望青想一想,倒是宽宏大量地谅解了他,接过斗篷站定在他跟前为他披上。她离开主屋到西四院日久,照顾起殷素问却不生疏,就连一个结都打得恰当适中。
两人相对站着,其他人似无物。殷素问低声道:“那你可谅解我了?”
苏望青偷偷瞟了他一眼,只瞟到绣着云纹的衣襟,她嗯了一声。
看到此景的承平,顿时煞白了脸。
待众人到达山顶的时候已是未时,山上竖着碑,苏望青不只是何人,按理说不该是殷氏祖先,殷家地位煊赫,绝不会将族内之人草草埋在山上,毕竟托体同山阿看似落拓潇洒,却不成体统。
殷素问有守碑之人带领,上了香,寻一清静处抄写一章经文,便匆匆下山了。临行前守碑的老和尚同殷素问说了许久,喃喃低语,最后却是诧异地看向苏望青,她察觉到,忍不住静心去听,便听见他说:公子保重,世间纷扰已与老衲无关,如今已别无所求,只望守在此处料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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