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下官的意思是,先要查明含光寺失火的原因,所谓天降灾祸之言未免荒谬。”闵行远不慌不忙地答道。
“闵大人去查吗?”御史堆里站出来一个一看就年少气盛的年轻官员,朗声道,“大理寺大牢命案悬而未决,刑部和奉天府查了许久毫无头绪,大理寺卿元大人还在闭门思过呢。”
闵行远干咳了两声,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个人。
他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若是这几年都递了几次告老还乡的折子了,无奈摄政王不许,他也明白大约是还要磨练一下继承人,所以需要他撑门面,但左右不过再两三年的功夫了,他这个尚书接连经历了恭亲王之乱、废太子猎宫之变、八皇子皇陵谋反,依旧屹立不倒,如今就是求个功成身退而已,容易么?
“那个——”文官队列最末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唯一一个有资格上朝的特殊四品官京城令龚岚慢吞吞地走出来,一脸无辜地说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大牢命案的话,微臣已经抓住凶手了。”
“真的?”在御座上郁闷了半天的李镶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不由得眼睛一亮。
“真凶何在?”杜太师一句话下意识就把元仲春摘了出去。
“还没审呢。”龚岚一摊手。
“什么?”杜太师一愣,随即有种被耍了的愤怒,“没审你就知道是真凶?”
“太师明鉴,下官只是放了点消息说那两个犯人只是重伤假死,还有一口气被苏神医救活了,然后设了个陷阱,人赃俱获。”龚岚半真半假地说道,“太师您看,听说人没死再来杀一次的,不是凶手还能是谁呢?”
“……”杜太师哑口无言。
“那凶手现在人在何处?”李镶弱弱地问道。
“关着呢。”龚岚答道。
“那……龚大人尽快审理此案吧。”李镶道。
“陛下,凶手死不开口,微臣无能。”龚岚回答得很干脆。
“……”这回无言以对的不止是杜太师一个人了。
有人能把自己无能这种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吗?还想不想升官了?吏部考评还要不要了?
“这……”李镶也傻眼了。
别说是他,就是他父皇,大概也没遇见过这种在早朝上直言“我反正没办法您另请高明”的官员,这要怎么回答?必须让他去干?可人家都说了自己无能了。
犹豫了一下,李镶转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李暄。
“既然龚大人自认无能,依本王之见,不如将凶手交还大理寺吧。”李暄淡淡地道,“元大人应是与凶案无涉,但却有失察之罪,正好将功折罪。”
杜太师张了张嘴,似乎想拒绝,又找不到理由,而且也舍不得拒绝,只能默认下来。
失察,这罪名可大可小,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间,若是元仲春能从真凶口中问出口供,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那之前的失察之罪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一笔勾销了。可是,李暄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送给他吗?
秦绾坐在李暄身边,虽然不说话,但看着龚岚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本来就一肚子坏水,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打滚了三年,切开来芯子都是黑透了的。
汪家兄弟嘴里根本掏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又不能放了,可杀了也不甘心——丢给元仲春去头疼正好,横竖这件事上他们和杜太师利益一致,若是元仲春真有本事问出来,也是个人才!
“既然奉天府已经结案,不如龚大人去查查含光寺的纵火案?”杜太师又道。
接了个烫手山芋,也得还回去一个嘛。
“纵火的凶手不是已经被凌将军找到了吗?”龚岚眨巴着眼睛,一脸的纯真和疑惑。
“启奏陛下。”牵扯到了儿子,凌从威不得不走出来,“禁军在含光寺中找到了一具黑衣蒙面的尸体,经仵作初步勘验,是从钟楼上坠落,颈骨折断而亡,其余并无活口。”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各异。
颈骨折端——俗称就是摔死的。
这究竟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放火时不慎自己摔死的,那就微妙了。
“既然这样,此案便移交奉天府吧。”李镶说道。
李暄看了他一眼,也没反对,倒是李镶自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可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说了,那就是铁板钉钉。
“灭火的是禁军,微臣请求凌将军协查。”龚岚想也不想地道。
“准奏!”李镶只要没人当众反对打脸,对于这样合情合理的小小要求,立即一口答应。
凌从威抽了抽嘴角,瞥了李暄一眼,无声地叹气。
禁军统领这个位置空置多年,一直由宁亲王兼任并不是没有道理,这可是京城所有武官中最重要、却也最难办的位置,偏生自家蠢儿子还是个直心肠,怎么就没学会点儿他姐姐的心思呢?
“众卿还有何事启奏?”李镶问道。
众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相顾无言,各国使节已经离京,边境无战事,各地无灾祸,除了含光寺的火灾,还真没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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