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晚秋并不知道继母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只隐约记得她后来有一段时间总是在吃药,家里哪里都充斥着一股中药味。
继母离开之后,父亲好像一夜间老了许多,黯然神伤,一直呆在灵堂舍不得离开。
当时知夏坐在小椅子上,手一直紧紧攥着晚秋的小手,晚秋记得,他当时只说过一句话:“我以后……也会这样死去吗?”
晚秋当时不太懂“死”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这个字的意义时,第一个面对的,便是父亲的死亡。
父亲睡在冷冰冰的病chuáng上,明明还是那个慈爱温和的男人,可是他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任你在他忙前哭闹神伤,他都不会再睁眼看你一次。
晚秋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事qíng,当时依旧只剩知夏陪在她身边,他gān燥的手心温暖宽厚,紧紧包裹着她不断发抖的手指。
晚秋那一刻才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剩了,只有林知夏一个亲人。
晚秋躺在chuáng上,脑子里不时想着知夏说的话,她的确不该再对白沭北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白沭北从头到尾教会她的,只有“面对现实”这四个字。
想起知夏满脸伤感的说着“以为她不要他”的时候,她心里背负了深深的负罪感。知夏自生病之后就异常敏感,尤其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他依赖她,可是又无法抛弃男人的自尊心,于是只能这么别扭的挣扎着。
最后被病痛和自卑给折磨得——
晚秋叹了口气,翻身准备小憩一会,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好像什么重物落在了地板上。
晚秋吓了一跳,匆忙趿拉上拖鞋就跑了出去,知夏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昨晚又没休息好,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客厅里毫无异样,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晚秋的心脏狠狠一跳,却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知夏?”
林知夏站在厨房中央,头微微垂着,有些长的刘海挡住了幽沉的视线,整个人有些怪异可怖。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许多不美好的记忆纷繁踏来。
晚秋脚步滞住,不自在的想往后退,可是林知夏还是很快发现了她,抬起眼时,他眼中果然充斥着残bào和凶狠。
晚秋吓得瞪大眼,转身就想往外跑,林知夏个子高,腿往前迈开一步伸手就钳住了她的马尾,指尖微微用力就把她拽回了自己怀里。
“知夏!”晚秋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脏怦怦直跳,她双手捂住后脑,纾解着头皮的麻痹感,紧咬着嘴唇直摇头,“知夏,你冷静一点。”
林知夏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整个人却不似之前那般温润理智了,眼神浑浊难辨,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我怎么冷静?我一想到我站在那里居然是为了给那混蛋熬粥,我就……我凭什么,晚秋,你要贱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的嗓门极大,晚秋被他一通吼,耳膜都快破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林知夏已经手上用力把她甩在了地板上。
晚秋很瘦,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多少ròu,这一下肩胛骨狠狠磕在了冰凉的地砖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疼得说不出话,抱着胳膊弓起身子。
又来了……谁能救救她?
林知夏好像完全看不到她的惨状,抬脚往她脊背上用力踹了一脚:“你为什么看不到我,我哪里比不上白沭北!啊?”
晚秋被他那一脚踹得闷哼一声,下意识严严实实的护住脸和头部,不能受伤,受伤就不能去上班了,不上班就没有钱。
没有钱,她怎么活?
难为她在那一瞬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个,拳脚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脊背上、小腹上,就连胳膊上也被他砸了好几下。
一脚接着一脚,当真是用尽了全力,晚秋捂着脸都没敢看他一眼,不断提醒着自己,现在的不是知夏,不是知夏。
这么想着,身上的疼痛似乎才微微缓解一些。
林知夏似是被施了咒的恶魔,口不择言的骂着,而脚下也根本没留半点qíng面。
林晚秋已经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了,疼痛淹没了她,脑子浑浑噩噩的,全身上下只剩一个意识,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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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沭北是被萌萌的呻-吟声吵醒的,小家伙睁着黑黝黝的眼睛,视线在屋子里梭巡:“大姨呢?”
白沭北也皱眉打量了眼屋子,很快就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不见了,眼眸微沉,起身大步走到病chuáng前。
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他轻声哄她:“大姨回家给宝宝准备早餐了。”
“真的吗?”萌萌失望的眼睛瞬间亮了亮,露出颊边的梨涡,欢快的搂住白沭北的脖子,“我就知道大姨不会骗我,大姨对我最好了。”
白沭北不说话,只是眸子凌厉冷冽,淡淡扫过门口。
他给孩子穿好衣服,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想到孩子大病初愈,便诱哄着:“爸爸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萌萌固执的看着门口,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不要,大姨会送早餐过来。”
白沭北沉默地看她一眼,坐在一旁陪孩子等。
只是越等,他的火气就越旺,他当真不该对这女人抱半点幻想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离开,难道不能跟孩子打声招呼再走?!
萌萌一直等到午饭的点儿,白沭北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小家伙无措的绞着手指头:“大姨不会来了……”
白沭北是最疼孩子的,看不得孩子受一点点委屈,当即拿了手机准备给林晚秋打电话,手指触到屏锁,这才恍悟:自己好像压根儿就没存过她电话。
萌萌在边上还期待的看着他,白沭北抱歉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宝宝乖,大姨今天还得上班呢,爸爸把这事儿给忘了。”
萌萌沮丧的扣着指甲,小嘴撅得老高:“可是大姨昨晚答应萌萌,萌萌病好了就带我去玩的。”
白沭北把孩子举起来托在肩膀上:“爸爸也可以带你去玩。”
萌萌睁着亮汪汪的眸子,双手拽了拽白沭北的耳朵:“真的?爸爸不急着回部队吗?”
白沭北无奈的扯开孩子作恶的小手,揉捏着她软绵绵的小爪子:“当然是萌萌最重要了。”
小家伙显然对爸爸的这番话很受用,一时忘记了林晚秋离开带来的失落感,拍着小手哈哈大笑:“那我要去海洋公园,还要去看电影,还要去吃披萨!爸爸不许再中途走掉,否则我再也不和你玩儿了!”
看着女儿复又高兴起来的神采,白沭北这才翘起唇角:“先去办出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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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骨折,都是皮外伤。”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银丝边眼镜下的眸子却沉敛bī人,将手里的片子放回书桌上,撑着额角仔细盯着面前的女人。
每次见她,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淤痕,一个瘦小娇弱的女人,愣是让他产生了职业道德之外的怜悯。
晚秋听他说没事,这才松了口气,一手揉了揉还有发痛的手腕:“谢谢你高医生。”
高赫沉沉看着她,语气微微严肃起来:“晚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哥哥的病qíng显然不只是身体上的,他还需要看心理医生。”
晚秋怔了怔,低垂的眉眼掩饰了所有qíng绪:“嗯,我知道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长期的病痛折磨已经让知夏彻底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睿智清醒,常常会因为未知的事物发火,发狂的时候,就跟没了神智一般,他的思想已经扭曲了,变得越来越易怒bào躁。
高赫看她明显敷衍的态度,无奈道:“疗养院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晚秋抬起头,留有淤青的唇角扯起温和的笑意:“高医生,这是我自己的事吧?我会拿主意,谢谢你。”
她刻意疏离的态度让高赫心头升起几分异样。
林晚秋说完就起身往外走,高赫看着她瘦屑的背影,微微叹息:“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就算欠他,也早就还清了。”
晚秋顿了脚步,视线死死盯着地面,最后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是因为这个。”
高赫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林晚秋没再解释,只是拿了包径直朝门口走去,父亲临终的时候说过,不可以和知夏分开,知夏的病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也许在某一刻就会闭眼离开了,她不可以让知夏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这是父亲的遗言,也是继母的夙愿。
脸上的伤痕不明显,只是手腕处被他擂了几拳疼得厉害,她看了眼上面的淤青,琢磨着是不是该穿个长袖去上班。
不知道这样的天,会不会被人笑奇怪。
开门的瞬间,却陡然撞进那双熟悉的黑沉眼眸,他似乎感到微微的错愕,随即薄唇抿成直线,视线缓缓落在了她唇角的伤痕和腕间的印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继续男女主对手戏,下一更在晚上,V前会暂时日更,我调整一下,然后希望能攒点存稿,这样就能固定更新时间了ps:谢谢怪阿姨的地雷ps2:那个,这文前面或许觉得女主很惨,但是大白欠下的总要还的!而且女主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弱……她不是白莲花也不是圣母,就是个被生活压迫的女人 T T
☆、第四章
白沭北会突然出现,这让林晚秋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她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谁都想在自己暗恋的男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她是注定不能了,每次最láng狈的时候都会被他撞上。
“我——”她沙哑开口,想打破这难堪的局面,悄悄把手臂藏到身后,这才艰涩的挤出一抹笑,“上午有事就先走了。”
白沭北薄唇微勾,毫不在意的扬了扬眉峰:“无所谓。”
无所谓……
这就是他对她态度的所有概括,可是她还是存了一点希冀,抿着唇看了他一会:“我这就去看萌萌。”
她说完想走,白沭北却伸手拦在她身前,目光却一点儿也没落在她身上:“不用了,我已经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林晚秋蓦地抬起眼,乌黑的眸子似乎总是蒙着一层水汪汪的雾气,白沭北最看不得她这副小白兔模样,自己当年险些就被她骗了。
以为是单纯,其实是城府。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她唇角的淤青,林晚秋无措的别看眼,只听他轻佻的笑出声:“这些伤……不会是遇上打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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