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玄关处正发着呆,妈妈在厨房里探出头来,对她笑着说:“净净,回来啦。傻站着干嘛,洗手去,顺便叫承宗出来吃饭。”
“哦。”她呆呆地点头,没有朝承宗的房间走去,一缕幽魂般来到厨房,看着妈妈炒菜的柔和的侧脸。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啊。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十多年来,她一次都没有梦见过爸妈,她一直觉得爸妈一定因为责怪她,所以哪怕在梦里,也不肯见她一面。
难道她死了,跟父母团聚了吗?池净满足地叹息,那真的太好了。
“来,张嘴,尝尝。”妈妈拿着筷子给她夹过来一块肉。
她把肉咬在嘴里,慢慢地感受着它的鲜嫩,熟悉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五指毛桃炖牛肉。妈妈的拿手菜。”她喃喃地说,眼眶湿湿的。
“好吃吗?”妈妈得意地问道。
“好吃!”池净头一点,忍着的泪便掉了下来。
池妈妈却像没有看到般自言自语:“好吃就好,快出去等着吧,这里油烟味道重。”
池净走进承宗的房间,被子整整齐齐叠着。承宗不在房里,他去哪了?
她走回客厅,发现沙发上的爸爸不见了,厨房里妈妈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只剩下电视的声音还在响着。
“净净。”电视里传来妈妈的声音,池净惊恐地扑向电视屏幕。
妈妈和爸爸在电视里,躺在那个出事的山崖底下,浑身是血,从那辆汽车的车窗里艰难地爬出来,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手脚不自然地扭曲着。
妈妈往她的方向伸出手,眼里全是痛楚和期盼:“净净,救救我们…”
“天啊…”池净捂着嘴,痛哭出声。她颤抖着手,摸着电视里妈妈的手,我怎么救你们,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电视突然黑屏了。
她跳起来,停电了?停电了吗?爸爸妈妈怎么办?
“净净。”这次的声音不是从电视里传来的。她忙转过身来,双眼赤红,脸上还挂着泪珠。
爸爸和妈妈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站在她面前,慈祥地笑着看着她。
她上前一步就想要抱住他们,他们却反而退后一步,抬起手来阻止了她。
“净净,不要过来,回去吧。”爸爸说。“照顾好弟弟。”
“弟弟不见了…”池净闻言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她跌坐在地板上,心脏处如遭万千蚊蚁噬咬,她用力地捶着它,只感到一阵阵无法承受的尖锐的痛。
爸爸摇头,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弟弟的事。“净净,我和你妈妈很好,起码在一起有个伴互相照应,不用担心。我们的死是意外,别再愧疚了,放下吧。”
他深情地看着身边的妻子,妻子也回他一个不悔的笑容。
池妈妈挽着池爸爸的胳膊,看着她,眼眶一红:“孩子啊。能让你再尝一口妈妈亲手做的菜,妈妈也满足了。”
两人携手往门口走去,池净站起来想追上去,但双脚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她除了哭也只能哭:“爸爸妈妈不要走,不要…”
回来啊,回来啊…
“净净,回去吧,你记住,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最后舍不得地再看她一眼,池爸爸和池妈妈打开门,门外瞬间光芒四射,他们走了出去,消失在池净的视线里。
…
她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对父母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第三个头磕下去再起来后,眼前的场景眨眼间变换了,她站在那个简陋的柴房里,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她跟前,女子的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与她面对面地站着。
“秀儿?”池净惊疑地问。
“是的,我是秀儿。池净姑娘。”秀儿浅浅地笑着看着她,那一对酒窝有说不出的腼腆:“我一直在等你。”
第20章 失踪
我一直在等你。
然后呢?池净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猪脑子啊。
秀儿说出这句话前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牛肉的味道,记得爸爸妈妈诡异的大红寿衣,甚至记得秀儿那羞涩的笑容。
可是之后秀儿跟她说了什么,她像喝酒断片了似的,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
“我的好姑娘,你可快别敲了。”玉瓶匆匆走过来,把一碗清香四溢的粥放在桌子上,拉下她的手道:“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怎地这样敲自己的头?再敲出什么问题来,我们怎么办?”
说到最后,想起这两天的六神无主,竟哽咽起来。
池净“嗯”了一声。难得乖巧地道:“我不敲了,我好好活着,不丢下你们。”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被人丢下是多残忍的事情。
玉瓶闻言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姑娘这病来得凶猛,可吓坏我们了。你刚好不适宜吃油腻的,我熬了些粥,你多少吃点。”
“好。”温热的菜粥混合着青菜的清香和浓郁的米香,几口下去,便熨帖了空了几天的略疼的胃,玉瓶手艺真好。
“玉瓶,我病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就在想,”吃了个碗底朝天,池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对我真好,等你成亲的那天我要给你多备些嫁妆,成亲后就不会被夫家的人看不起了,日子便能过得美满些。”
玉瓶装作收拾碗筷,没有抬起头来,应道:“一切听从姑娘安排便是。”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姑娘察觉她泪流满面的模样,便匆匆地托着碗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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