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们帮他把债还了,给他点银子,让他带着儿子骨灰回乡吧。”池净道,心里沉闷不已。
杀害老农儿子的凶手必定是这片农田的主人,只有农田的主人,才能将井封了,不允许人再使用,却同时在这片农田上装出正常劳作的样子。
官府再蠢钝如猪,也不至于这个程度的案也破不了吧?
凶手为何犯案,池净已经没有兴趣了。她不是官差,管不了那么多,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嗯。”将离应声道,没有告诉她他就在无华楼时已经嘱咐人去做这件事了。
只因他早猜到了净净会选择这样做。
净净跟师父性格很多时候太相似,想冷情又狠不下心,总是见不得贫苦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
…
老农得知无华老人不但替自己还清了赌坊老板的债,还差人给了他几十两银子,隐忍了数天的情绪终于爆发。
池净回到无华楼的第三天清晨,刚在窗边坐定,老农便紧跟其后,一语不发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没有说半个字,而是结结实实地给池净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老泪纵横。
磕完头后,他将那几十两银子放在池净的桌面上:“无华老人…活神仙,俺知道你不缺钱…但,俺虽然是个粗人,也晓得不是俺的,俺不能拿。”
“你帮俺寻回了俺儿子…大恩大德,俺没法还…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可是这银子…俺真的不能收。”
昨晚他睡在无华老人安排的客栈里,那客栈可大,可暖。他以为他没法睡着,可他还是睡着了。
梦里儿子又出现了,也是啥也不说先给他磕了三个头,便开始说自己本不想麻烦老爹,但实在被泡得太难受了…头疼得很…
他说,感谢老爹千辛万苦把自己捞起来,儿子不孝,养育之恩唯有来生再报。
竟是半个字没提凶手。
他感觉到儿子没有怨,所以官府的结果他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如今他只想尽快把儿子带回家…孩他娘身子不太好,还等着他回去。
孩他娘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得赶紧告诉她,儿子没了,是真的没了…不要再挂念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过于忧心挂念,对身子不好的…
至于他,确实已经身无分文了,甚至连路费都没有了。可是一路上他可以给人做杂工挣几个铜板,甚至也可以问好心人施舍一两个馒头…靠自己双手双脚,总能走回去的。
不能再麻烦活神仙了。
他寻回了儿子,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做人要知足咧。
池净看了看那几十两银子,又看看双手双唇皆已经被冻裂的老农,倒也不挽留,点头致意:“好。那祝大爷你,一路平安。”
“好嘞。”老农总算轻松一笑,黝黑的脸上仍布满皱纹,却让人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再三道别,老农抱着儿子的骨灰走在回乡的路上。
出了京城,他搂紧了身上仅剩的那件破旧的棉衣,搂紧了怀里儿子的骨灰,缩起脖子慢慢地走着。
路边骤然出现一角青色。
老农眯了眯眼以为那是一个人晕倒在路边,走了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件半新旧的棉袄。
这是…谁掉的棉袄?
老农左右看了看,这路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又检查了一下,棉袄里没有夹层,没有其他的东西,胳肢窝处还破了个小洞,看来是真的被人丢弃的棉袄。
他微微笑了笑,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骨灰,“儿啊,一定是你在一路保佑俺,对不?”
他儿子向来就是个体贴孝顺的好娃子咧。
今日寒冷更甚昨日,他走着走着,脚趾头已经冻得没知觉了,风不断地从脖子处灌进去,他都要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偏偏这个时候,路上出现了一件棉袄,还是竖领的,这不是儿子心疼他,还能是啥?
老农高高兴兴地把棉袄套上,嘿,刚刚好。
身子暖和多了,老农接着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来了一辆马车。
“吁…”驾车的人停了下来,“老丈人,请问巴子村怎么走?”
“巴子村?你要去巴子村做啥子哦?”老农有些诧异。
“走个亲戚,好多年不见了,再不走动,怕以后都生疏了。”那赶车的人呵呵一笑,“咋的?老丈人你知道路?”
“知道!咋能不知道!俺就是巴子村人咧。”老农笑弯了眼,巴子村地处偏僻,少有外人,这真是巧合。
“唉!那正好!据说巴子村的路条条道道的十分难认,我这也是头一回去,老丈人可是也要回巴子村?可愿陪我一程,一同前往?”赶车人诚恳地道。
“这…”老农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老丈人可是有何不便之处?我付你酬劳可行?”赶车人又道,伸手便从袖里掏出了些碎银子。
“不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咧…”老农急了,忙让他把银子收起来。
出门在外,肯定诸多不便,大家都能帮的就帮,又不是多大功劳的事儿,咋还能动不动收人银子呢?
但巴子村的路确实难走,没有人带路是很容易迷路的,他若是不帮这赶车人,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踌躇片刻,老农一咬牙,还是强忍丧子之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一番。“事情就是这样子咧…俺,俺带着俺孩的骨灰…不吉利,不能上你的车,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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