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衣裳?”
“太一宫的道袍。”
“那之前的衣裙呢?”
“在那间屋里啊。怎么了?”
田绝摇头。没怎么,就是太奢侈了,花那么多银子买来的衣裳,没穿两天便扔。
道袍太长,妙童只能将下头高高提着,踩着及膝的草丛往树林方向走。草地里长了不少狗尾巴草,以及毛茸茸的蒲公英,有黑有紫。紫的还罢了,黑的却是走过即沾。没行两步,她身上的斗篷下摆已是星星点点。
然而,妙童半点不在意,硬是艰难将树林到官道中间那段野地,来回走了两遍。
最后停在树林外,似仍不满意,又将袍子角打结挽到小腿上。朝阳穿透树梢,打在她低着的肩膀上,让她细滑的侧脸撒上淡淡一层金粉,绒毛毕现。
田绝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无须他开口,片刻后,妙童命令道:
“等一会,你从林子里出来,追着我慢点跑,懂吗?”
“不懂。”
妙童“哧”了一声,似要发怒。不过,方才她已费了好一番力,即便发火,也得先将气喘圆了。
一连喘了好几口气,她解开斗篷:“你不用懂,照着我的话做就行了。去,斗篷放到马上。”
她怕一会忘了。
天没亮前,她便里里外外都换了旧的。嗯,还有头发。
她又伸手将头上两个圆团松了松,几缕碎发散落下来,为她增添几分狼狈。
到这时,田绝若再看不出她要骗人,那就是真傻了。
“你要骗谁?那位老夫人吗?为何要骗她?”向来寡言的田绝一口气蹦出三连问。
“你不用管,只要照我说的做。”
“你为何要骗人?你又不缺银子,不愁吃喝?”田绝打破砂锅问到底。
妙童巴掌大的小脸立时黑了。她不缺银子,但缺寿命。可这些,不能告诉他。
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伤害她,只是想求得她的庇护。”
“你不是已经做了我的主人,不是说羡慕我功夫好吗?我可以保护你,可以为了你杀人,但你不能骗人。”田绝睁大眼睛,眼神毅然不惧。
妙童愣了下,她真不知他的眼睛居然这般大。她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件小事上犯牛脾气。
气氛顿时僵住。
算了,干嘛要跟他解释?只要他不坏她的事就好。
妙童转身往官道那头走。
从下山第一日起,为给肉身补充元气,她每顿都是放开了吃。因昨夜没用膳,今早也没吃,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强忍饥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跌跌撞撞走到界碑后头,一时头晕目眩,扶着路碑坐到地上。
如此一看,还真像从哪逃难出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饥饿的感觉没了。妙童神智清明了些。
可当她睁开眼,三个满身脏污的小乞丐正歪头冲她上下打量。
“是她吗?”
“有点像,不过她这衣裳也不比我们强。”
“管那么多呢,反正抓着她去领赏,万一真的是,那就白得一百两了。”
三个人蹲下身,两人拉胳膊,一人抬腿。
妙童被他们粗手一碰,立时惊得魂飞魄散,“田绝,救我。”
她以为自己喊得大声,实际落在三个乞丐耳边,声音似水如歌。
幸好田绝远远瞧见了,几下跳跃便赶到。“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三个小乞丐年纪也才十几岁,平日又吃不饱,一见是个挎着剑的大块头,扔下妙童便跑。
田绝忙将斗篷盖到她身上:“对不起,让你吓到了。”
妙童捏着狐狸皮瑟瑟发抖,一双眸子装满惊恐。她真吓到了。
她不怕萧纬,不怕皇帝,不怕长公主,不怕世上有钱有权有势之人,可她怕这些跟野草一样的乞丐、人牙子、毛贼,尤其当他们一起围过来时。
老天赐给他们贫穷,又赐给他们蓬勃的生机,这恰恰是她匮乏的。
妙童想到上一世被骗、被掳,尖细的下巴抵着斗篷下蜷起的膝盖,颤动的双唇彻底失了血色。
两颗洁白细小的门牙露出,整个人可怜蹲坐,像只红眼兔子。
田绝头回见她如此无助,却不知如何安抚。想想还是抬起右手,打算按住她肩膀,以阻止她继续哆嗦。
粗长五指从空气中快速滑过,吸引妙童的视线。
她顷刻想起,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田绝,天下第一高手,他能护着她。
妙童忍不住夺过那只骨节凸出的大手,用力攥住许久,茫然双目才恢复往日灵动。
“没事了。”田绝另外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
“踢踏踢踏”,一阵马蹄声从坡上传来。是马车。
时辰还没到,莫非周太傅夫人提前下山了?妙童松开手,抬头仰望还隔着甚远的山头。
忽然,从西侧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她扭头一瞥,只见滚滚烟尘,来者竟有一二十人。
她顿觉不妙。
“背起我,上马。”原本细弱的嗓子此刻掷地有声。
田绝反而不紧不慢,先替她系好斗篷,再将她打横抱到马上,跟着自己上了马,将妙童护在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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