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断断续续的倾述中,冬秀也算知道了这孩子是如何的命大,大姐是与人私奔的,对她这样从小接受封建礼教洗脑的人来说,恐怕也是一时孤勇罢了,事后必定会恐惧不安,甚至自我唾弃,这种抑郁的心情本就对孕妇十分不好,何况来到陌生的地方不久,他们还弹尽粮绝,没有了生活来源,她只得被迫去戒掉大烟,可这大烟哪那么好戒呢,很多人戒断反应之大最后都选择自尽而亡了,而她一个孕妇仅仅只是早产,而且还母女平安,已经可以说是很幸运的了,之后的事也不难猜了,看大姐那间屋子里的物件儿,她便猜到那个男人必定是离开了她们母女,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压低声音气愤的问道:“那个人呢?香儿都病成这样了,他也不管不顾么?他就眼看着你们过这样的日子?你那会儿到报馆里就是寻他去的吧!他是不是不肯见你,不肯给钱送香儿去医院?”
冬秀本以为她会同仇敌忾的与她倾述委屈,结果她却很是淡然的摇头:“这不怪他,他也有他的难处!”
一句话便把冬秀噎得哑了口。
见她缄默的样子,冬秀也知道她是不愿再多说了,只得作罢,恰在此时,床上的小人儿发出了微弱的哼唧声,慧秀忙扑上前去连声抚慰她。
等护士过来做了检查,喂了药,小姑娘便又沉睡过去。
“过了今晚,明儿要是退烧了便可以回去了,不过小姑娘底子太弱,可千万好生养着,要不然病情还会反复。”
护士交待了一番便离开了,慧秀也连着催促她快些回去。
冬秀本想与她一起陪床,无奈她坚决不肯,想来心中还是有些难堪的,冬秀也怕自己一厢情愿,做得太多,反而过犹不及,把关系闹僵了,给她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和十块钱后,便也起身离开了。
第91章 戏票
回家的一路上冬秀心绪还颇是不平,一直以来,她生活的圈子便仿似这乱世中的桃源一般,平和宁静,安逸顺遂,除了裹脚一节,她真是一点也没有切身感受过这乱世的残酷,便是身边的人,也大多按照既定轨迹婚丧嫁娶,外面的朝代更迭、改天换日好似丝毫不能影响到他们一样。
唯有大姐,裹脚、守寡、抽大烟、私奔、被抛弃,一路走来吃尽苦头,被这世道碾压到了尘埃里,是啊,这是民不聊生、军阀混战、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啊,今天浑浑噩噩的活着,明儿的希望却不知在哪里……
她的心里五味陈杂,一路胡思乱想的回了家。
敲了门,却是王稚萍给她开的门,她十分惊喜道:“先生……”然后又立马打住,瞟了眼客厅,顺势改口到:“先生说您今儿不定能回来,我还正想着告辞离开呢,没想到这就碰上您了,也是巧了!”
冬秀见到她活力四射的样子,十分受感染,心情也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你怎么过来了?”
“是唐先生叫我来的,他说您今早急匆匆的就走了,很不放心,就叫我上门拜访来了!”
两人走进厅内,恰遇到迎上来的胡竞之和许久未见的阮壁衡。
冬秀与她对视了一眼,嗯,确认过眼神,确实是那个偷窥的人!
阮壁衡强作镇定,温温柔柔的说:“冬秀姐回来了。”
冬秀礼貌的尬笑了一下,取下自己手腕上的小包,胡竞之十分自然的接过去,本想问她医院的情况,碍于有外人在,便先搁下了。
“原本是想去看看你的,不过半路遇到了点事儿,你现在住在哪儿呢?”
“在我们报社给安排的员工宿舍呢!”
“住宿舍,你习惯吗?要不还是搬过来住?”
“不用不用,那宿舍条件挺好的,人又少又安全,我还交了好几个同行的朋友呢……”
冬秀与王稚萍在一边言笑晏晏,叫阮壁衡颇有些尴尬和不平,觉得自己受到了冷待,难不成,她是认出她了吗,知道她就是那天在窗户外偷看的人,所以故意如此?不,不可能的,那天她闪得那么快,她不可能认出她来,何况,她那天真不是故意要去偷看的啊,那真是个意外……
阮壁衡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建设,终于平复了心情,复又满面笑容的自包里掏出一张票来对胡竞之道:“四哥,这是谭大师的首场‘香莲儿’的票据,送你一张,明儿过去捧个场吧,听说这票一放出来,冲着谭大师和宝先生的名头,剧场那儿不知有多少人去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被抢购一空了,这可是汉昌他们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
这边冬秀和王稚萍听到她提起宝先生三个字,立马十分敏感的停下交谈向她望过来。
阮壁衡立马歉疚对她道:“不过我手里也就匀到这一张票,再多一张也实在是买不到了,要是冬秀姐也十分喜欢看戏,我就把我的那张票让给你吧!不过那是新式戏曲,也不知道你爱看不爱看!”
不待冬秀回答,王稚萍便兴奋的接话道:“哎哟,瞧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说着也掏出两张票来递给冬秀:“我今儿来也是为给您送票来的,这个‘香莲儿’可是三宝班根据宝先生的小说《三寸金莲》给重新改编的,那小说当初有多受欢迎啊,听说连政府最初的那位大总统都大力夸赞过呢,不瞒您几位,我在上学的时候还领着我们班女同学改编过它的话剧呢,就是现在,好些沪市的学校里还在上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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