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耕围哪知道行不行得通,他又没有亲临过检验现场,不过妹妹既然做了考据,必定是有出处的了,“这些你在《洗冤集录》里俱可以查得到,我想着它能流传至今,成为衙门的验尸宝典,必定是真实可靠的!”
“好,不管真假,你这故事就足够吸引人了,我敢打赌,一经面世,它必定大爆,”江澄平十分激动,他可再没想到这趟回家探亲居然还能捡到宝,本以为《新包公案》就够让人惊奇了,不想这个《提刑官宋慈》更是叫人拍案叫绝,他也做了这一二年的编辑,别的不说,眼力是很练就了一些的,如果这部小说能一直保持开篇这样的精彩程度,必定会大红大紫,到时候不止他个人会因此受惠,说不定他们报社都要靠它盘活了。
“耕围兄,以前可真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不想你如此大才,”江澄平拱手致意,又道:“我看你这故事可短不了哇,敢问耕围兄打算写多少字,后面的情节是否已经设定完善,这一旦在报纸上刊载了就万万不敢突然断掉,或是狗尾续貂、敷衍了事的,这样不但会妨碍了你自己的名声,还于报社不利,说不准还要吃经济官司呢!”
江耕围原先满以为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事儿,就算没得赚,那照旧拿回来在茶馆里当话本子说,招徕些生意也不耐啊,哪想到还有可能惹上官司呢,他们平头百姓谁不怕这个,顿时也不敢大意,他虽然对妹妹的本事充满了信心,单看她第一次写《新包公案》时就从来没有断过稿,还有余力来写《提刑官宋慈》的大纲,就知道她是有这个本事的,可话不敢说满了,谁知道这中途会不会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给阻断了写作呢,还说不准妹妹明年就嫁人了不再写了呢。
因此江耕围只道:“即这么说,那不妨先等一段时间,反正也快过年了,这段时间应该能再写一些,干脆就等过完年再投稿好了,那时手里有了存稿,你们报社也能放心些!”
江澄平想了想也行,耕围兄于他们报社属于新人,即便故事写得精彩绝伦,报社也不敢贸然就进行连载的,有能力进行连载的人才那可真是太少了,现在报上登的那些连载其实也基本是在报社拿到全稿后才一章一章往外放的,又往往已经落在书局后面了,大家有全本的成书可看,谁还苦哈哈的看连载呢,所以这连载小说于报社就仿佛鸡肋一般,既不能帮助延揽读者,也不能使其增加销量,真有些个没意思。
如果这次能拿到《提刑官宋慈》的第一手稿件,那可就是独一份,想看故事,必须买他们家的报纸,还怕销量不涨么!
江澄平简直可以想象自己升职加薪、出任总编、迎娶千金大小姐、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场景了。
他得做两手准备,一是与耕围兄商定,稿件不得外流;二则是尽早在报社给《提刑官宋慈》争得一席之地,正所谓未见阎王先拜小鬼,他得先把前站给打好了。
于是两人商议完毕,连《新包公案》的大结局也没顾上听,就带着这《提刑官宋慈》的稿件奔赴上海了。
冬秀按照设定好的大纲每日写上个两千多字,累了就去逗逗小侄子,日子过得也是飞快,压根不知道她的小说给《绣像小说》报带来的震动。
话说这江澄平返回沪市,一进报社就直接找到了主编李伯元。
这位李先生可不仅是个报社编辑,自己本身也是名噪一时的著名作家,在圈里可谓鼎鼎大名,而他的《官场现形记》就是中国第一部 在报刊上进行连载的小说。他不仅德才兼备、能力出众,更难得的是他思想开放、不拘一格,很能接受新事物。看完《提刑官宋慈》,李伯元果然大加赞赏,这篇小说首先从题材和立意来看就赢了八分,是中国从未有之之小说类型,有点像现在红极一时的译著《英包探堪盗密约案》,却比之更显丰满生动,不仅仅为了破案而破案,更有人性之复杂、官场之险恶的描述,比之那西方的侦探类小说更显别具一格。
再者这宋慈是中国有名的能臣,《洗冤集录》更是其一生心血,早已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几番发售,于世界范围内也是有名的,而这篇小说居然将《洗冤集录》和宋慈本人的经历结合得如此巧妙,简直天衣无缝,让人不由得相信这小说里发生的事就是真实存在的,简直就像读名人列传一般;再有那案情设定之巧妙、情节之诡秘离奇,使人百思却无所得,只有最后真相大白时才会恍然大悟,纵然惊奇不已,却也觉合情合理,逻辑之严密令人叹服;最后就是那验尸勘探之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人人都知仵作之职,可谁想其能神奇若斯,从死人身上能得出如此多的隐秘呢,真可谓一本奇书无疑!
至于冬秀担心的文笔问题,在李伯元看来却是恰到好处,正符合现今推崇的白话文趋势,而且文笔流畅、用词严谨,那些诗词典故纵然能增加文章的美感,却也可能会坏了整体的构局,而且直白浅显的语句,正好方便更多人阅读,君不见那《京话日报》就是凭借其通篇的通俗北京话而赢得了大批读者,成为全国屈指可数销量过万的报刊么。
他们《绣像小说》原本致力于使用简单明了的插画来打开市场,使更多人能订阅报纸,从而起到教化民众、开启民智之功效,只可惜收效甚微,那有限的几幅插画到底不如文字更能吸引人、打动人,这篇小说可算是骚到他们报社的痒处了,真可谓一阵助力的东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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