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上卧室的门,换了件月牙白的旗袍,头发松松挽个丸子头,稍微打理一下,深吸一口气,拿出奔赴战场的决心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冯氏兄弟已经落了座,她借着泡茶的功夫悄悄打量,才发现今天的冯瞿很是奇怪。
冯瞿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也许是从小身份的原因,他无论走到哪儿似乎都毫无顾忌,但是今天坐在她狭小的客厅里,他似乎很是拘谨,双手整齐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的笔直,嘴唇紧抿,稍嫌冷淡的眼珠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说他是个雕塑都不为过。
一个冰冷拘谨,不苟言笑的男人。
真是太过奇怪了。
她沏了茶水送过去,也顺势坐了下来:“二位今天来,可是有事?”
冯瞿沉默。
第77章
被赋于重任的冯晨发现大哥没有开口的意愿,而和善的顾先生今日也有些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轰人的架势。
他就像个没有拿到剧本却被贸然推上台的话剧演员,站在台上卡壳了,惶惶然的目光对上下面一排观众席,急于找出一句话来缓解全场座无席虚的尴尬,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大哥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
一言既出,冯瞿恨不得把这个蠢弟弟剁成几截,再缝上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顾茗诧异的抬起一边眉毛,直视着冯瞿:“第一,我不认为少帅有向我道歉的事情;第二,真心道歉又怎么会借用别人之口?”
她起身,略显烦躁的开始驱客:“两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回吧!”
冯瞿被生生推到了台前,支使冯晨:“你先出去吧!”再让他留下来,不定这蠢货还要说出什么让他丢脸的话。
冯晨如释重负,鼠窜而去,连辞别的话没来得及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这是自容城军政府监狱分开之后,首次单独相处。
两个人坐在一个拐角的两端,两张沙发中间有个小几,上面搁着顾茗的手包。
她有点心慌,悄悄伸胳膊去够,但令人懊恼的是,距离有点远,还差着约莫三寸的距离。
冯瞿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伸开长臂将手包拿起来,递给了她。在顾茗接过手包的霎那,他莞尔一笑:“包里装着那把勃朗宁吧?”
顾茗欲盖弥彰,瞎话瞬间脱口而出:“没有没有。”下意识把手包搂在怀里,是个保护的动作。
她一脸客气疏远的模样,冯瞿便觉得陌生,可是这些防备的小动作出来,他不由自主便想起过去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神便松懈了下来——原来在她强装镇定的面具下面,对于两人再度重逢,其实也很紧张?
想通了这一节,冯瞿坐姿便随意起来,伸开了大长腿,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真要是动粗,你就是带了十把勃朗宁,我也能全抢过来。”
顾茗气呼呼道:“少帅今天是来消遣我的呢,还是来展示你的武力的?”
冯瞿注视着眼前的小丫头,竟然好脾气的开了个玩笑:“你全都猜错了。”然后正色:“我今天来是真的想要请你去容城大学教书。”
顾茗:“别开玩笑了!昨天你提起这事儿,多半也是宋先生热心肠,推脱不过,瞧在他的面儿上应酬几句,我要当真了那就是傻子!今天宋先生又不在,少帅何必这么虚伪?”
如果是别人骂他虚伪,冯瞿大概说不定会奉送他一个嘴巴子,或者别的什么能让他在疼痛之余反省自己失言无礼的礼物,可是眼前的小丫头并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是他曾经搂在床上“疼爱”过的女人。
他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还因为她的直言不讳而有点想笑——要是当初两个人初初相识,她不是装的那么乖巧,说不定他也不会对她留下错误的认知。
“或许你觉得我的话不可信,但事实就是如此。阿晨方才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其实除了仙乐都那件事情之外,有件事情我是真的应该向你道歉,那就是不应该轻视你!”在顾茗愕然的眼神之下,他隐藏了许久的心里话终于说了出来:“我以为你只是个乖顺且涉事未深的小丫头,但后来读过你的文章之后,我才发现我低估了你,从来也没有正视过你的才华!”
顾茗:“…………”冯少帅一定是吃错了药!
她从来也没想过会被冯瞿肯定。
冯瞿坦然面对她质疑的眼神,说出这段话于骄傲的他来说有点困难,但有些话一经说出口似乎也没那么难为情了。
“容城大学是我父亲的夙愿,他特别想在容城建立一所有质量的大学,为容城培养人才。我今天的确是来请你前往容城大学做教授,这件事情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是碍于宋先生的脸面。”
“宋先生的脸面再重要,也没有容城大学的未来重要。我看过你写的每一篇文章,当然……”他稍微卡了下壳,又继续说了下去:“《品报》的那篇小说除外。”
时隔数月,再次提起这事,他平静的外表下找不出一丝怒气,也许经过时间的流逝终于熄了火,顾茗却颊边飞红,视线游移,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冯瞿大笑起来:“阿茗,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怕自己胜任不了教授一职?玉城那些报馆主编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好几次还想请你再去给他们开个研讨会,连那帮老油子都能对你服服贴贴的,何况是一帮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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