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道:“音书那孩子也到了结婚的年纪,阿瞿年纪也不小了,大帅过来是想跟我商量婚期吗?如果是这事儿,大帅自己决定就好。倒是新婚夫妇将来住哪儿?新房是不是要收拾一下,倒可早早决定。”
这些年理佛,大太太的心绪已然平静,况且事关儿子,更是难得多说了几句。
冯伯祥都快急出一脑门子热汗了:“这小子!他今天跑来跟我说,要跟音书退婚!”
“什么?!”
夫妻俩多少年都没这么齐心过了,大太太坚决不同意:“音书那孩子好好的,退什么婚?”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脾气执拗主意很大的儿子——有时候,将儿子养的太独立自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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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父母与子女意见相左,从激烈的争吵到最后陷入无言的僵峙,过程大略都差不多。
冯伯祥与冯瞿此刻还未走到最后一步,还只是冯瞿单方面挑起矛盾,还未达到激化矛盾的程度。
而远在沪上的管氏父女,已经过了激烈争吵,谁也不服谁的过程。
管美筠的离家出走,一定程度上让管平伯的态度和缓了下来。
特别是再见到女儿,发现她还瘦了不少,原来讨喜的圆脸蛋都瘦出了尖下巴,心里暗暗猜想她也许后悔与家里人争执,辗转反侧,食不下咽,做父亲的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板着脸走进去,顾茗请他坐下:“管伯伯一路过来累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收留过他闺女的顾茗。
管平伯换了张笑脸:“不累不累。”
黄铎见果然是顾茗的世伯,便告辞离去。
顾茗起身,拿起手包:“我去送送黄主编,还有点事情要跟他商量,美筠你给管伯伯沏点茶。”
房门关上之后,房间里只有管平伯父女,外加一个香草,已经极有眼色的放下小包袱。进去之后才发现厨房里原来还有个十六七岁的长辫子姑娘,正坐在厨房地上的小凳子上剥算,才悄无声息。
香草小声自我介绍,两个人很快都沉默了一下来,悄声听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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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茗送了黄主编到路口,目送他坐着黄包车离去的背影,正想着找个咖啡馆里坐着写会稿子,转头就见到谢余远远走了过来。
谢余大约也看到了她,远远就招手,加快了脚步,满面春风:“阿茗,你准备去哪?”
顾茗笑笑:“就随便走走。”
谢余便笑起来:“我陪你随便走走。”
两个人并肩沿着马路慢慢逛,顾茗觉得奇怪:“阿余,你今日似有不同?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谢余:“看出来了?”
顾茗:“你脸上都写着呢,高兴的红光满面,不是发大财就是交了好运,来说说?”
也不知道他平日都在忙些什么,一个月能出现两次就算是跑的勤了,倒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孙大胖跑一趟,送吃的喝的,或者首饰衣裳。
吃的东西顾茗倒是收下了,可是首饰衣裳她都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无论孙大胖怎么哀求,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原则的。
谢余说:“阿茗,我有一家铺面了。将来,一家变三家,三家变九家,很快就能发大财了!”
昨天有个二傻子上赌馆玩,他约同两名牌技娴熟的手下一起出老千,赢了一间铺面。
银元都分给手底下的兄弟了,但铺面自己留了下来。
谢余以前饥寒交迫的时候,特别羡慕那些临街开着食铺的人家,总觉得有铺面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能够衣食无忧。
他自从跟了裴世恩之后,倒是衣食无忧了,不过人的眼界是会随着外界的环境而改变的。
裴世恩身为青帮龙头,除了与洪帮老大岳嵘平起平座,见到沪上军政府要员跟租界里的公使客客气气,何曾在乎的别的谁?
他呼风唤雨的人物,手底下青帮兄弟无数,无论是财权,沪上许多政府里的小官远远不及。
谢余耳濡目染,心里也不免升起一股狂热的想法,假如有一天他也能坐上裴世恩的位子,不知道有多风光。
顾茗还记得书里谢余要走的路,有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生活在“剧情之内”,但谢余的发财让她不由开始审视周围的人事,心里还要慨叹一句:那本书的剧情还是很强大的,谢余终于还是走了黑帮的老路。
“阿余,恭喜你发财。不过我有几句话有点扫兴,还是想讲给你听。”
谢余对她历来言听计从,听到她说话,立刻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你说。”
顾茗诚心诚意的说:“阿余,我知道你跟着裴龙头混,上次还带伤过来,肯定……免不了打打杀杀。但还是想白嘱咐你一句,少结点死仇,将来路才会越走越宽。”
书里面谢余最后变成了个不计一切后果的狠角色,连冯瞿都敢数次派人刺杀,时时刻刻准备着与冯瞿同归于尽,有两次还当真差点给他得手了。
冯瞿的机变乃是一流,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到底还是带了点伤。
顾茗与他相识太久,他又待顾茗极好,渐渐便将书中的谢余与现实之中的谢余分开来看,才有此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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