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
顾茗是个风趣开朗的性子,没有被追究身份来历,且章泉言谈之间很是豁达通透,她便不再拘谨,与他言谈之间便放开许多,还问及海外许多风俗民情,及国内的民生。
章泉主做百货业,民生与生意休戚相关,这方面最是有研究,而顾茗以一名作家的身份也关注着民生百态,且她写小说为着素材也肯走街串巷,碰上章泉这样的百事通更是如获至宝,竟然相谈甚欢,等侍者撤上桌上碗碟餐具,竟然从包里拿出素材本来要记,直看呆了章泉。
章启越忍俊不禁:“父亲别见怪,阿茗便是有这点子痴气,她自己要写文章,但对于自己未知之事又不会轻易下笔,先前为了写小说还打扮个小丫头模样去往各弄堂里找老阿嬷聊些陈年旧事,今日见到父亲这样见识广博的,可不得多多请教一二?”
他难得还有拍自己父亲马屁的时候,引的章泉抚须笑起来:“真没想到容城公子竟是这样的人物。”暗想这顿饭吃的值,不但见识到了畅销书作家容城公子的真容,还见到了拍马屁的儿子,当真意外之极。
隔着一排绿植,冯瞿听到隔壁餐桌上热火朝天的聊天,只觉桌上饭菜难吃的紧,也不知道是他受伤没胃口,还是别人的热闹恰反衬出了他的冷清。
他听到顾茗妙语如珠,章泉笑容慈爱,章启越那小子没头没脑得意的样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又想回房去歇着,又怕漏听了这三人谈天内容,当真进退不得。
隔壁聊天迟迟不散,他这边饭菜早都没有一丝儿热呼气儿了,他忽然生起气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这里生死一线,却在此为着不相干的事情呆坐着,岂不可笑?
招手让侍者过来结帐,他捂着伤处回房去了,才进房门便被胖佣人一顿数落,端着水跟药送到了眼前,还有厨房送来的鸡汤跟晚饭。
冯瞿安静吃了药,又喝了一碗鸡汤,回卧房躺倒,原本以为一定是一场好睡,哪知道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总能涌上章启越那张傻笑的脸,反倒是越躺越清醒,恨不得爬起来直奔楼下餐厅,将那一场见面会给搅局了事。
世上之事,大约如此,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其可贵之处。
他又恨恨的想:这个女人绝情之极,明明知道他身负重伤,却还跟章启越去见家长,对他当真是一丝儿情意也无,他又何必牵肠挂肚的想她?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他便呆住了……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经忘不掉她了。
第92章
见过了章泉,回去的路上,顾茗罕见的沉默了。
她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况且今日在餐桌之上妙语如珠,连章泉识人无数,也颇为喜欢她。章启越的目光今日就未曾离开过她的脸孔,满心满怀都溢满了对她的爱,胸臆中充斥着无数想要赞美的话,以及离别的惆思,想要一诉衷肠。
两个人牵着手,也不要坐车,沿着沪上的街道缓缓而行,两旁是熟悉的风景,晚归的人们,路过司德来公园,顾茗说:“进去走走吧。”
章启越也有满腹的话要说,又见顾茗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并肩走进公园,一路走了许久,避过游园的人,沿着一条小径往前走,章启越思虑良久,终于忍不住道歉:“对不起阿茗,我今天不应该强迫你与我父亲见面,但请你原谅我,不能照顾你已经令我很难过。”
到了此时此刻,顾茗挣开了他的手,终于说:“我本来以为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算是自己的事情,能不能走到最后,谁也说不准,有些事情便不必跟你交待。不过今天见过了章伯父之后,我改了主意,觉得有必要你坦白一件事情。”
章启越惊恐起来:“阿茗,你不会订婚了吧?或者……结婚了?告诉我他是谁,我去与他谈!”
实在是她的神情太过郑重,不由自主便让他心里发慌,往最糟糕的地方去想。
顾茗:“启越,你对我认识多少呢?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迷茫的很,好像在做梦一样。”
章启越听她这些话觉得不详,生怕她说出什么要分手之类的话,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了,不由自就就喊了一声:“阿茗——”
顾茗静静看着他,眸子里是说不出的忧伤:“启越,我从来也没告诉过你我家里的事情。”
章启越心有点谎,她孑然一身在沪上生活,也不见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无论是逃婚还是与家中决裂,或者别的什么缘故,她如今的态度倒好像是要分手。
“阿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容城公子,至于别的事情,你如果想说,我洗耳恭听,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都不要紧。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顾茗却不想再瞒下去了:“我家在容城,母亲早逝,父亲在政府做个小官,一心想要往上爬。后来还娶了个继母,还有了别的孩子,我当然……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章启越一脸心疼。
“这个故事太耳熟,是不是?很多市井故事里的继母都是刻薄狠毒的,我继母也不能出列,对我当然也是各种克扣,对她的儿女很是疼爱。我从小就酷爱读书,不过继母并不情愿我读书,还好我父亲脑子还算清楚,知道女儿多读点书才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我成绩还很不错,他还没糊涂到让我做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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