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少帅答应送我回城,我就告诉你。”
冯瞿这次不再为难她了,而且他发现比起小丫头的阴奉阳违,他更喜欢这样轻松的相处氛围——至少她的真实想法都写在脸上。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果然回去的路上,冯瞿没有再吓唬她,在她指定的地方把人放下来,摇下车窗嘱咐一句:“记得明天来军政府做事啊。”
顾茗做个鬼脸,扭头走了,假装没听到这句话,身后冯瞿喊:“你不想那帮学生们早点放出来?”
她走的更快了。
周雅岚之事闹的很大,学生们义愤填墉,但很多家中长辈的看法却与孩子们的想法截然相反。
有名女学生愤愤不平跟顾茗讲:“顾先生,我母亲还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周雅岚不检点,也不可能招惹上那种事儿。”
不少学生都随声附和,还有名脸蛋圆圆的姑娘说:“我家中二姑也这么说,她都快成老姑婆了,自己不嫁人,看谁都不顺眼,真是讨厌死了。我昨天跟她争执起来,觉得周雅岚可怜,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被我二姑姑气哭了!”
这是一所男女混合学校,女孩子们对这个世界潜藏的规则懵懂无知,有着小鹿般清透的眼睛,还没有被世俗的污浊给染上阴霾,心里有一片澄澈蓝天,急于寻找愿意倾听并且肯定她们的成年人。
顾茗年轻随和,并且有着良好的辨识能力,还有与家中长辈迥异的思想,听过她的一堂课之后很快就赢利了学生们的信任。
她安抚了这帮焦躁的小姑娘们,第二天《玉城日报》的主编熊志兴就收到了一篇容城公子的檄文:受害者有罪论。
近日淹留玉城,耳闻一出人间惨剧,一位聪慧努力的年轻女孩子因不堪权贵欺辱而上吊自杀,用自己的生命向这个残酷的世界抗议。
近千名学生涌上街头,为早逝的同窗而鸣不平;笔者有幸目睹军政府审讯嫌犯现场,犯罪嫌疑人反咬一口,向受害者身上泼脏水,自以为见识到了人间极恶。然而近来耳边听到各种论调,才知最穷凶极恶的却是舆论。
嫌犯能做出此令人发指之恶行,无论他如何狡辩推诿,相信军政府自会用律法裁决,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以告慰年轻早逝的灵魂。
然而舆论却无法制裁。
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拿一条年轻生命当做饭后谈资的人们之中,不乏有人说:“她能遇上这种事儿,肯定是自己不检点之故……”抑或“谁让她长的太漂亮,遇上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再或者还有传言对受害者的人品质疑,连她平日靠自己努力而来的优秀成绩都被怀疑有某种不正当的关系才有高分……等等。
近年来我已经见识过太多这种穷凶极恶的言论了,它从根子上毁坏了年轻人对世界的认知,让他们面对浊浪涛天的现实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听取哪一方的意见。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太过普遍,普遍到在察觉它的荒谬之前,就已经被它左右,洗脑,法庭尚未给施害者定罪,舆论已经给受害者定罪了,牢牢把受害者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她们带着“耻辱”的烙印疑惑的自省——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罪?
笔者胸有块垒不吐不快,想要告诫年轻的朋友们,远离主张受害者有罪论的人,他们都有一颗卑怯自私的心,总是认为别人所遭受的不幸,一定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
还有一种事不关已的幸灾乐祸。
那种缺乏正义感的、麻木的、不人道的想法还能够安慰到他们:只要不犯同样的错误,同样的不幸便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多么可笑!
今天一块石头砸下来,砸中了无辜的熊小姐,他们做旁观者,蘸着人血馒头谈天说笑,做舆论的推手,将无辜的熊小姐评断为有罪,更多的砸下来之后呢?
倘若有一天,石头砸在自己亲人骨血的身上,是不是也可以含笑以对,用麻木不仁的口吻责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
恳请年轻的朋友们警惕受害者有罪论,永远不要忽略事情的主因与重点,在一件恶性刑事案之中剥落被舆论所左右的虚妄的外衣,惩治真凶,告慰亡者,给亡者家属一点关怀,不要让他们在惨案发生之后雪上加霜,让社会更多一点人性的温暖。
第102章
熊志兴收到投稿,看到署名顿时十分激动。
玉城报业人经过一场规培会及前往沪上学习,办报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一扫以前颓靡拍马屁的风格,偏向于实用性,贴合百姓的生活。
一帮人去沪上之前只知道顾茗在《申报》任职,并不知容城公子其人,但沪上走一遭之后才知道容城公子大名,巴不得她多来几趟玉城,大家同聚一堂再行探讨,或者与她约稿。
可惜容城公子行踪全无,并不曾留下联络地址,只能作罢。
熊志兴当天收到的稿子,第一时间召集副主编排版,将容城公子的稿子放在日报副刊最好的位置上,当夜就下了印厂。
次日容城公子的《受害者有罪论》发表,伴随着报童的叫卖以及各处送达的报纸,玉城无数的人都看到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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