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美筠现在忙于事业,都快把公司当家了,不是跟着方静舒住在公司或者厂里,就是东奔西跑的出差,风风火火的样子离管父期望做个贤妻良母的道路越来越远了。
反而是香草留在沪上,也只侍候顾茗一个,做些家务,大部分时间都闲着。
“我听您的。”
冯瞿跟护士交待了几句,一行人出了医院上车,前后两辆汽车护卫,一路穿过大街小巷,路过章家那条街道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车速。
天色渐暗,街道两边路灯都亮了起来,章家门口还守着一排持枪的警察,庭院里灯都亮了起来,但主楼沉默的矗立在夜色之中,临街的所有窗户玻璃全都没有了,露出黑洞洞的经过烈焰焚烧之后的火灾现场。
院子里搭起了灵堂,树木都裹上了白布,穿着黑衣服扎着孝带的保镖帮着办丧事,还请了一帮僧人来做法事,这场景陌生而又熟悉。
章甜隔着汽车玻璃窗看到院子里的这一切,眨巴着眼睛忽然流下泪来:“顾姨,是谁死了吗?我家怎么了?”
章启恩的丧事才过去没多久,她记忆还很深刻,虽然还不能理解“死了”的含义,可是她知道这是在办丧事。
顾茗鼻头酸涩,向她解释:“家里出了点事儿,老管家过世了,所以在办丧事。现在家里没人能照顾得了你,所以你祖父跟二叔把你托付给我,可是我觉得沪上不安全,所以让冯叔叔带你去玉城他家里住。”
章甜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相反她很善解人意,不然也不会隐瞒章大少奶奶做出的事情。
临别之时,章甜紧紧搂着顾茗的脖子哽咽:“顾姨,你一定要早点来陪我!”
顾茗拍拍她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向她许诺:“一定会的,你乖乖听香草姐姐跟冯奶奶的话。冯奶奶人特别好,她一定会很疼你的,跟祖母一样疼你,我向你保证!”
冯夫人心境平和慈悲,怜老惜贫,也没有督军府夫人的架子,章甜这么可爱,她必定能好好疼这个孩子。
冯瞿派了两辆车护送章甜离开沪上,顾茗站在路边,等两辆车都出发之后,冯瞿拉着她往回走:“走吧,回医院。”她才露出惊异的表情:“你不回玉城?”
“我要回玉城了,谁盯着你住院?”
顾茗本来就准备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她拦个黄包车回家休息,不过是一场高烧,降烧之后就差不多了。
“我已经好了,你还是赶紧回玉城去吧,别因为我的事情而耽搁了你的事儿。”
冯瞿冷笑:“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顾茗语塞:“我……过河拆桥?”有求于人,她的态度大有转变,向他陪笑:“少帅误会了,我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啊,就是想着不能麻烦你太多。我也知道你是大忙人。”
冯瞿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爷我乐意!”
顾茗摸摸头发,瞪他一眼:“大爷您这是什么毛病?”又想想刚被带走的章甜,这位大爷现在脾气有所收敛,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求于人还是要顺毛摸,又讨好一句:“大爷您有钱有权,您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冯瞿听她拿出这一套来哄自己,不期然就想起过去在容城千依百顺的小姨太太,自嘲一笑:“在你面前我哪是大爷啊?真要当大爷还不知道你心里怎么腹诽呢,我还是当个跑腿的就好。”
他自觉降低身份,几乎要把顾茗给逗乐了,如果不是她心事重重,这几日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太大的话。
两个人上了车,顾茗拗不过冯瞿,又被载到了医院,安顿到了病床上。
她半躺在床上发呆,冯瞿还当她担心章甜:“你不必担心那个小丫头,已经说好了等他们安全到达,将小丫头交到我母亲手上,就发个电报过来,很快的。”
孩子交给冯瞿她其实很放心,其实真正让她担心的是章启越。
这天晚上,顾茗睡在医院里,隔壁床就睡着冯瞿,这人放着国际饭店的高床软枕不去睡,偏要留在病房里睡窄窄的硬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拉灭了电灯,房间里黑漆漆一片,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顾茗睁着眼睛看着混沌一片的天花板,隔壁床的冯瞿似乎入睡很快,呼吸平稳。
大半夜他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叫了一声:“阿茗——”
顾茗还未入睡,拉开了电灯,他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过来紧握着她的手,眼里还有未曾散尽的深深的恐惧:“我梦见你一身是血……你你没事吧?”
其实这种噩梦他以前也做过,自从在玉城当她倒在自己怀里,性命几度垂危之后,他守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落下了病根,时不常总要做这种梦。
冯瞿是个军人,知道这是当时受刺激太过,后来她去了北平之后,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调适自己的心情,才渐渐放下了这一节。
昨晚他一夜未睡好,今晚两个人同住一屋,又是病房,倒好像又回到了玉城她养伤的那段日子,冯瞿鬼使神差又做噩梦,也属正常。
顾茗眼神清明,哭笑不得:“我好好儿的,你都瞎梦了些什么啊?盼我点好不成啊?”
冯瞿这才不好意思的松开手,难得露出两分说不出的蠢样:“谁让这房间跟玉城医院的病房太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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