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章少爷倒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没有回北平,而是潜伏在了沪上某个地方,等着章家的事情水落石出。”冯瞿感叹:“真是难为了这位富家少爷。”
被很多人寻找的章启越此刻穿着一身黑色的褂子,戴着个帽子,满面胡须,拉着辆黄包车慢腾腾在街上走。
他在沪上生活多年,从前熟悉的地方都是学校公司酒店舞厅餐厅咖啡室之类的地方,或者跑马场球场等等,都是消费的地方,但是剥去章家少爷这层外衣,做个黄包车夫住在最贫穷的棚户区,打量这座城市,竟然意外的陌生。
就像一枚硬币的一体两面,他从前只看到了一面,却从来也没体验过另一面的风景。
他拉着黄包车到达大都会舞厅门口,早已经有两排候夜场的车夫们排队等着客人。
大都会舞厅隔壁就是赌场,两家是同一个老板,青帮龙头裴世恩。
章家变卖家产,手头有大笔现金,有钱能使鬼推磨,章启越撒出去的大笔现金总算是没有白费,他从一个专门贩卖消息的二道贩子手里得到消息,今晚专门来蹲守。
大都会里衣香鬓影,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陆续有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从里面出来,有坐黄包车的,也有汽车代步的,各色人等都有。
不时有黄包车夫载客离开,章启越坐在车把手上,时不时低低咳嗽几声,旁边一名年约五旬面黄饥瘦的老车夫关切说:“小兄弟,你这是生病了?”
章启越低低应一声,更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老车夫穿着穷酸,很多客人都不愿意坐他的车,他年纪老大,生活所迫不得不跑夜车,见章启越身上的褂子半新,便传授经验:“我前些年穿的体面些,跑的又快,又熟悉路,生意很不错,后来一场大病身体垮了,生意也不成了。小兄弟,你这大热天的咳嗽,回去煮碗姜汤喝下去捂着发身汗,可别把身体弄垮了……”
他正絮絮叨叨说着,歌舞厅里走出来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剃着个光头穿着长衫,嘴里还哼着小曲,招招手:“黄包车——”
章启越窜起来拉着车冲了过去,速度之快让老车夫瞠目结舌——哪里是生病的模样?
更有先前就候着的黄包车夫,本来以为轮到自己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抢了客人,气的破口大骂:“赶着去送死啊?”
章启越充耳不闻,弯着腰拿脖子上白色的毛巾拍拍车座:“爷,您小心点儿。”
那醉汉摇摇晃晃坐上了黄包车,嘴里还哼着小调,半眯着眼睛回味今晚与头牌歌舞皇后共舞一曲的美妙时光,没注意到黄包车一直沿着大马路走,甚至没有问他的目的地。
黄包车跑了约有十几分钟,远离了大都会,街边路灯阴惨惨的,行人绝踪,偶尔有跑夜车的,或者夜归的人,大家互相在黑夜里戒备着。
章启越回头看一眼,车上的人摇头晃脑,正是人生得意之时,吃的肥头大耳,连黄包车拐进个黑漆漆的小弄堂都没注意。
五分钟之后,黄包车停了下来,光头男人半闭着眼睛问:“到了?”睁开眼睛之时,额头抵着黑洞洞的枪口:“爷,下来吧。”
光头男人反应不可谓不可迅速,他迅速往腰间摸去,章启越早看出了他的意图,先他一步缴了他的枪。
他一身的酒意都被吓醒了:“好汉饶命!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只求饶我一命!”
抵着他额头的枪口半点没动,持枪的人冷冷说:“饶你一命不难,我只想知道章家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142章
光头男人是洪门的一个小头目,他倒没多大本事,可是他有个姐姐生的千娇百媚,做了洪门老大雷潮生的六姨太。
这位六姨太很得雷潮生宠爱,相应的光头男在洪门里也有几分薄面。
光头男吓的一屁股朝后跌去,还想装傻:“章家……哪个章家?”
章启越扣准了扳机:“不想说就算了。”
光头男哆嗦起来:“章家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当初洪门是想要章家的码头,可是章家那老头……”他抬头看看章启越的脸色,可惜夜色之下他还戴着帽子,瞧的不甚清楚,只能期期艾艾继续讲:“章泉父子太倔,有人私底下商量着给章家一点颜色瞧瞧……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章启恩被绑架,是不是洪门做的?”
光头男吞吞吐吐:“……当初有人是计划过绑架章启恩,没来得及他就出事了。好汉,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我就是听过一耳朵。”
章启越从绑腿里拉出来个小刀把玩:“你再不说老实话,我就把你耳朵割下来。”冰凉的小刀贴在他的耳根处。
光头男老实了:“……洪门是有这个意思,可是动手的是青帮啊,肯定是青帮!当时两家争码头,青帮的人还跟军政府有勾连,裴世恩可比我们洪老大狠毒多了!”
章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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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六点,北平航校所属的中央政府新建的空军大队特派员带着两名工作人员来沪,刚下了火车,受到督军府的热情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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