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放假之后,吴桐无事可做,便回沪上探亲,偶遇苦闷的小学同学宁雪华,听说她四处求职碰壁,这才推荐了她过来。
宁雪华出身高门,又有国外留学的经历,回国也才半月有余,对容城公子的大名闻所未闻,初次站在《妇友》杂志社的三层小楼前面,初次接触顾茗的草台班子,差点打道回府。
她一针见血:“不知道社长开办这家杂志社的资金来源是家中还是自己?”
社会不但年轻还生的太过美貌,能赁得起三层小楼,要么家境富裕要么依靠男人,这两样都说明《妇友》杂志只是玩票性质,不能走的长远。
冯瞿提供资金,当然不算是自掏腰包,便笑道:“很不好意思,开办这家杂志社全靠家人支持。”说出这句话不由万分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也开始当冯瞿是家人了。
宁雪华冰雪般的面孔上不由浮起一层讥诮:“社长是准备玩几个月,还是玩三五年?”她心中开始考虑,作为跳板也可以暂时屈居于此。
顾茗笑起来:“恕我直言,如今的国府总统都撤换频繁,更何况是一家杂志社。不瞒宁小姐说,如果能长期发展下去,当然是我之所愿,可是未来之事实难预料,我就不打诳语,先踏踏实实把第一期做出来再说。”
徐大总统还未实施他的宏图霸业,年底就被迫下台,北平军政大权如今在内阁手里,新推举出来的代理大总统据说姓曹,通电全国,算是表示知会各地军政府一声:换总统了。
各地军政府除了致电道贺,似乎也没人跳出来表示反对,反正北平中央政府谁当总统,只要不管到自家一亩三分地上,大家日子照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内阁你们愿意关起门来哄着自己玩儿,随意。
宁雪华浅浅一笑,似乎接受了顾茗的说法:“看来社会不是喜欢夸口之人,那么我就暂时接受这份工作。”
顾茗亲自带她去暗房选相机,她看到四台相机,一水的德国货,对自己的薪水不再担忧:“看来社长家人很疼爱你。”光这四台相机都值不少钱。
她拿起一台熟练的摆弄起来,顾茗大方道:“宁小姐挑一台用,往后这台就归你自己管。”
社长有事离开,杂役小妹引了她去办公室,询问需要的东西,宁雪华也忍不住对社长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不知道社长是哪家的小姐?家中是做生意的还是参政的?”
杂役小妹看她的眼神不对了,好半天才道:“社长是少夫人啊。”
宁雪华还当杂役小妹是哪家子的小丫头跟着主子出来的,而且社长年纪轻轻,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成婚的妇人,不由追问:“哪家的少夫人?是玉城富豪还是军政官员家眷?”
杂役小妹无语半晌,终于呼出一口长气:“社长是玉城军政府少帅的未来夫人!”
宁雪华傻眼了。
——军政府少夫人不留在后宅子里管理姨太太,与各家官眷联络感情,出入各种宴会与慈善会,摆姿势给各家报社制造新闻素材,没事干跑来开杂志社?
她终于感觉到了新老板似乎与时下的少夫人们不太相同,发展方向略有些奇特,连带着态度也不再冷傲。
过年期间,其余杂志社在编人员皆有家可回,唯有宁雪华还住在外面,顾茗便邀请她去军政府过年,没见到传说中的冯帅,倒是见到了冯氏的当家主母冯夫人,以及章甜。
她后来旁敲侧击,从杂役小妹那里听说了一些顾茗的事迹,又买了一批容城公子的书来读,赫然发现这位新老板并非她所以为的只是依靠男人的菟丝花,而是自身素质极强的女性,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好感,也很赞同她书中的某些观点,参加督军府的年宴态度便谦逊许多。
顾茗收服了手底下第一位敢于质疑社长能力的刺儿头,其余的无论是文字编辑还是杂役小妹原本就很乖顺,便开始策划年后工作,年还未过完她就恨不得扎根在报社不回家,冯夫人生怕她熬坏了身体,不利于未来抱孙大计,便督促她吃饭休息,今日拖了她出门听戏,松快松快。
准婆媳两个带着章甜在外面逛街听戏吃饭一整日,天色麻黑才打道回府。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红楼,在院子里遇上刘副官,他今日竟然难得的没有唠叨就放她走了,顾茗心道:原来军政府的女眷们干事业就属于“劳累”之事,但是听戏逛街就属于日常消遣,反而不容易招致副官的唠叨?
顾茗心道:这哪里是休息日?逛街可比工作累多了!
不过冯夫人长日无聊,只有章甜陪伴在侧,这小家伙也喜欢做她的小尾巴,时常跟着她去报社,后院就更寂寞了,权当陪冯夫人解闷。
侍候的女佣放了洗澡水,顾茗解衣泡进浴缸热热泡了个香喷喷的澡,穿着浴袍出来,差点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幽暗的床头灯下,冯瞿穿着件白色的羊绒衫,羊绒衫下面的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正靠坐在床头的小沙发上,听声音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是不满:“怎么,我不应该回来?”
这是……闹脾气了?
顾茗失笑:“少帅说哪儿话?你自己的家,想回来就回来,哪有应不应该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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