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铎目光在场上巡扫一圈,不见封清名,也不知道主人家去哪了,他取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顾茗,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了下来。
两人背后是整排书架,书架的角落却设了两张沙发,沙发中间一张圆形茶几,堪堪容得两个人对坐品茗,安静阅读。
沙发旁边摆放了两盆高大的绿植,品种不详,全是墨绿色郁郁葱葱的叶子,能将后面坐着的两个人都遮起来,形成一个视觉盲角。
再往旁边走几步,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前是一组沙发,散坐着四五位高谈阔论的客人。
其中一位声音不低,笑着问旁边的同伴:“屠,你今日想不想见一见与你对骂了几个月的容城公子?”
那位同伴穿着西装三件套,头发梳的油光锃亮,戴着圆形的眼镜,马甲的兜里揣着怀表,露出一截金色奢华的链子,另一端连在西装扣眼里,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左右。
他掏出马甲兜里的怀表,打开瞅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儿了还不见人,就算是我想见,想来他也不敢出现吧?”
同伴笑起来:“要是他真来了呢?”
屠雷不屑的笑起来:“天天写文章反驳,我还真巴不得一次见面,把话说清楚呢,省得天天打嘴仗!”
旁边浓荫之后,一把清脆的嗓子随声附和:“屠先生言之有理!”
顾茗端着酒杯起身,从绿植后面转了出来,这大约是她头一次公开赞同屠雷的观点。
第48章
众人循声而去,看到了穿着西装马甲的年轻女子。
文人圈子里一向欢迎美貌的女子,如果这位女子有才情,有了“才女”的头衔,那就更受欢迎了。
尹真珠的出名就是如此,盛传她美貌与才情皆备。
屠雷还当是他的仰慕者,当下摆出谦逊的姿态礼貌微笑:“小姐过奖了!”
他有“真爱”,但却不妨碍他欣赏年轻美貌的女子。
顾茗举杯与在场诸人示意:“诸位幸会!请容许我自报家门,在下姓顾,在申报有个笔名,容城公子。”
一时在场人士都呆了一瞬,还有人当她在说胡话。
“容城公子不是男子吗?”
“这是……冒充的吧?”
屠雷与容城公子隔空骂战数月,头一次遇上,没想到冒出来的却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尴尬一笑:“小姐难道是容城公子派来羞辱在下的?我与他虽有怨,但他也犯不着派女人来羞辱我吧?”
顾茗落落大方:“如屠先生所说,我是不是还需要找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啊?”她扬声向绿植后面唤道:“黄主编,麻烦您出来给大家做个证吧?”
实则黄铎在绿植后面都快笑破了肚子,他不紧不慢饮下最后一口香槟,起身越过绿植,与顾茗并肩而立,说:“诸位,请让我隆重介绍,这位是我们报馆特别聘请的作家,容城公子!”
黄铎的名声在报界乃至整个文人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申报》每年的销量就令人敬佩,他就是那种专心把一件事情做好的人,踏实勤勉又有识人之明,对待作家都很敬重,不少文人都喜欢与他结交。
他站出来力证容城公子是眼前的女子,就连屠雷也说不出话来。
顾茗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本来我是准备只用文字与屠先生打交道,可惜听说外面盛传容城公子容貌太丑羞于见人,迫不得已才出来澄清一下,在下长的普通,还达不到羞于见人的标准,让您失望了!”
这个“您”字不必说,都是指屠雷。
屠雷在女人面前一向风度翩翩,乍然被人抓住小辫子当面揪了一下,一张脸都臊红了:“在下不知道容城公子是女人,不然又何必跟个女人计较呢?”
范田如果在场,恐怕要放声大笑容城公子的促狭,连屠雷说过的话都猜的一字不差。
“屠先生莫不是在歧视女性?听说屠先生留学国外,是新派人,深受男女平等思潮的影响,抛开性别你我都是人,怎么前面加个‘女’字就可以彻底抹去一个人的思想与见解,还能自谦不与我计较,落得个谦逊礼让的名声呢?奇也怪哉!”顾茗可不准备如他所愿。
她这番“容城公子式”的说话风格太过明显,就算是本来对她的身份还有一二分质疑的也相信了。
纵观容城公子的文章,对女性一直抱有非同寻常的善意与体悯,如今找到了缘由,皆因她自己就是女子。
屠雷瞪着她,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教育她:“我不与你计较,是看你是个女人,年纪又小,怎么你还得寸进尺,非要与我一较高下了?”
顾茗差点被他给逗乐了:“屠先生,实在对不住我是个女人,让您失望了!说实话来之前先生的反应我都考虑过了,原本我可以盛装华服打扮的漂亮一点来与先生见面,但考虑到先生有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放弃了女式的旗袍而选择了男装,就是想与先生论证清楚。但先生见到我是女子,先是怀疑容城公子找女人来侮辱您,请问,您与您母亲说话,被侮辱了吗?与您妻子说话,被侮辱了吗?与您喜欢的女子说话,被侮辱了吗?”
她句句铿锵有力,堵的屠雷哑口无言,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假如不是如此隆重的场合,大约他早就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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