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本意是他那沉不住气的儿子都能混个营兵小将来当,陶硕比自家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定能成更大的气候。陶硕笑着与吴平寒碜两句,吴平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陶硕来回抚触马儿的鬃毛,并没有把吴平的话放在心上。母亲毕生的夙愿不过是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不必战功赫赫,也不必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陶硕怔怔望着马棚里的大宛马,心中浮现一丝近乎不甘的失落情绪,他深吸口气,生生压了下去。
似乎被陶硕摸得极为舒服,马儿仰起头,温顺地顶了顶他的手。它的个头不算高大,明显还是头幼驹。它四肢强健,毛色乌黑亮丽,不见一丝杂色。再往上看,马驹的头部小巧伶俐,一双眼睛黝黑有神,便是不懂马的人也要为它美丽的外观所折服。
陶硕苦笑一声,对着马儿道:“便是珍贵的千里良驹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关在马棚里供富家小姐赏玩。”
“把马牵出来,本小姐今日便带它出去溜溜。”
一道嚣张的声音打破了陶硕与马儿间的安静氛围。来的是位少女,一头乌发编成两股发辫从脑袋的左右两边垂落到耳际,发髻正中用六瓣花形的玉制发饰装点。少女肌肤赛雪,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乌黑有神,大红披风衬得她整个人极为明亮耀眼。
是个美人,只可惜性子不大好。
陶硕平日里都不愿意和她直接对上,不知她用什么手段弄来了这匹大宛马,仿佛只是一时兴趣,牵回来后便不见她再来看过。
陶硕强压下满心的烦闷,走上前礼貌请安,“小姐好!”
苏瑾瑾是苏家老爷的独女,自小就骄纵成性,长到现在也不见有人上门提亲。娶妻当娶贤,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住。
苏瑾瑾颐指气使地对着陶硕道,“给我把马牵出来。”
陶硕低着头不去看她,声音沉稳,语带担忧,“小姐不会骑马,这马儿性子又烈,如果贸然骑上去,怕是会伤到小姐。”
苏瑾瑾对着下人一向是不耐烦的,何况阻止她骑马的还是她近来最不待见的人,她扬了扬下巴,轻蔑道:“陶硕,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以为我爹爹喜欢你,就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这样过分的一番言辞并未激怒陶硕,他始终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辩不争,“陶硕不敢。”
苏瑾瑾冷哼,看他更不顺眼。男儿家一副低眉顺目的窝囊相,一点血性都没有,爹爹看中的人也不过如此。
“去把马给我牵出来,本小姐耐性有限,不愿意再说第三次。”
她胡搅蛮缠,陶硕由着她去,顺从地打开关马的木栅栏,把马牵了出来,熟练地绑上马鞍后,才将马鞭双手捧到苏瑾瑾面前,“请小姐一定抓牢马鞍,务必当心。”
苏瑾瑾看不惯陶硕,连他善意地叮嘱都觉得听着刺耳。她轻嗤一声,踩上马镫想要去够马鞍上的扶手,可惜她个头娇小,爬上去就显得极为费力。
看着她憋红了脸还是不得章法,陶硕依然袖手立于一旁,完全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思。苏瑾瑾咬咬牙,对陶硕喝道,“没看到本小姐爬不上去吗?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即便是不情不愿,陶硕也只能顺从不能拒绝,苏瑾瑾在他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坐上了马背。平日里在陶硕面前温顺得像一只黑毛兔子的名贵马驹突然发了怒,仰头嘶鸣一声过后,便扬起前蹄欲要把苏瑾瑾颠下马背。苏瑾瑾从未骑过马,被马儿这么一弄,立时吓白了脸。
“小心。”
陶硕本就站在马驹旁边,一伸手,抢在苏瑾瑾跌落在地前,将人拦腰捞进怀里。待二人站定,苏瑾瑾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陶硕怀里,似是被多脏的东西污了身子,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到陶硕脸上,羞愤道,“一个身份低微的家奴,居然也敢拿你的脏手碰我!”
陶硕脸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他退后一大步,低头道:“小姐说得对,只是方才亦是一时情急,念在救人要紧,这才冒犯了小姐,绝对不会有下次,望小姐见谅。”
苏瑾瑾尚还处在羞愤中,听了他不卑不亢的一番话,顿时火从心头起,扬手一鞭抽在马背上,马驹受惊嘶鸣,她待要再抽第二鞭,手却被背后的人紧紧握住。
陶硕养了马驹多日,早已生出感情,见他鞭打马驹泄愤,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苏瑾瑾惊怒回头,手被陶硕握地死死的,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恨恨看着陶硕:这个低贱的家奴这么快就忘记了先前的话,居然还敢碰她。
陶硕抿紧嘴唇,压下未平的怒火,尽量使语气变得柔和,“这马是匹良驹,想是小姐花大力气买来的,只是如今尚未被驯服,这才冲撞了小姐。请小姐给我几日时间,等陶硕将它驯得温顺后,小姐再骑不迟。”
若不是手被他牢牢握住,一定也要让他尝尝被鞭打之苦,苏瑾瑾恨恨地想。
“放开。”
陶硕依言放开她的手,苏瑾瑾愠怒难平,就着扬手的姿势狠狠抽了他一鞭子。陶硕本来可以轻松躲开,但他没有躲,因为他知道,此时若是不给这位大小姐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势必不会甘休。陶硕不愿让事情闹大让老爷为难,也不想母亲担心,于是生生受了这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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